須臾

第三節(1/3)

    {聯係}

    不到一小時後響起了手機鈴聲。接通後傳來父親的聲音:

    “……喂?!”

    其實在那之前我知道,父母在輾轉找尋我。甚至用當時他並不熟練的技能,父親通過網絡給可能與我相識的網友寫信。因為隨後有好心的朋友將這封郵件轉發過來。那時我坐在網吧,以數天沒有洗澡的樣子麵對電腦屏幕。離家一個月,在網上聯係日後的棲身之處,也是那時預備前往北京。忙碌的新鮮的,並且有些大膽的事,當時占據大部分情緒的是興奮。隨後收到了朋友轉發來的父親的信。

    當然,直到今天還能記得信上寫了什麽,隻是,希望可以忘記,希望把這樣的信忘記,這樣的,一個做父親的人,醞釀許久或急促間寫就,顧不上合適不合適,撒網一般投遞出去的信。

    “如果你們有她的消息,請和我聯係。謝謝。”

    和郵件一樣,努力想要忘記的還有與父親通的電話。

    他在話筒那邊對我說:

    “……喂?!”

    {電車}

    坐過很長途的JR線電車。坐過很長途的新幹線。

    從東京去往長野的飯田線,有一半時間車廂裏隻有我一個人。它穿越森林和山洞。在一側的窗戶上映出綠色的河川,另一邊的窗戶上匆匆送過幾片雛菊。

    偶爾一座大山,於是隧道顯得特別長,列車久久地搖晃在白色的燈光裏,仿佛隻是震動而沒有向前或向後的知覺。

    它駛上田間,兩節車廂的短短的身長。

    把綠色帶往金黃的路線。

    {火車}

    從南往北。

    去北京前先要買火車票。也不知該說命中注定還是純屬巧合,買到了三天裏最後一張硬座票。之前還在猶豫,聽見窗口裏傳達出這個信息,立刻點頭“我要的,我要的”。離開長長的隊伍。

    那年冬天一直在下雨。

    離開上海前的最後一晚,忍無可忍地離開原先出於經濟考慮而胡亂投宿的網吧和小旅店。找到一家三星級的酒店,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在這裏過一個符合“最後”性質的夜晚。

    單人間的軟床,帶熱水的衛生間,窗下就是福州路(那個時候一定沒有想過幾年後會在十幾米外的福州路書城裏搞簽名售書吧)。

    隻是瘋狂的、潦倒的,以及髒到一定程度的住客而已。為了對得起付的六百元費用,勤勉地洗了三次澡。

    去附近的小吃店裏買了熱餛飩,坐在角落的桌子,望著路上往來的行人。

    父親離開席位去窗口領點心,母親坐在旁邊的凳子上,一手握住父親的包,一手拿出紙巾將桌麵擦幹淨。

    我抽出三把一次性塑料湯匙,軟軟的薄片很容易刮破嘴。

    母親注意到,提醒一句“小心點啊”。

    以前的普通場景。

    合時宜與不合時宜地回想起來。

    第二天在12點前退房,盡管我的火車晚上8點才開,但多留一會兒就會影響房費,所以即便要在車站滯留七八個小時,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到了上海站,從出租車裏搬出巨大的行李箱後,旁邊立刻閃出幾個穿紅背心的人,連聲招呼說“我幫你搬吧”。原本以為是火車站助人為樂的服務人員,連聲道謝著將行李交到了對方手上。直到他幫忙搬到候車大廳,轉身向我收十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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