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民”與教民:世紀之交的民眾心態解讀

正文 拳壇儀式中的民俗文化印痕 巫風的染習(2/5)

    在日常生活中,以迷亂式降神附體的巫師一般具備兩種條件之一,或者自身有點神經質,甚至有輕微的精神病態,或者是憑借某些藥力,使自己進入迷狂之狀。民俗學學者宋兆麟先生說:“在請神附體的過程中,巫師必須渾身抖動,如醉如癡,進入超常狀態,是神靈附體,還是有其他奧秘?這是很迷惑人的。事實上,一般巫師除了都有一些神經質而外,他們也采用一些麻醉方法,在東漢《百草經》中有一段記載:‘麻,味辛平,有毒。主五勞七傷利五髒。下血寒氣,破枳,止脾,散膿,多食令見鬼,狂走。久服則通神明,輕身。’說明多食麻籽有麻醉作用,能‘狂走’,‘見鬼’‘通神明’,這正是巫覡服用麻籽以求麻醉狀態。”義和團拳壇上法附體有沒有藥物而致狂迷的?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證據,但眾多的團民在上法前須飲符水。台灣學者戴玄之先生認為,符是用朱砂寫的,吞符是要將符燒成灰和水吞下,自然也就吞進了朱砂,所以也有使團民發生精神變態的作用。按朱砂的成分是汞,微量朱砂在藥學上有安神作用。如果書符用砂較多,有可能破壞人的腎髒功能而引起汞中毒症狀。據現代中醫臨床經驗,這種症狀通常表現為泌尿係統障礙,未必產生精神變態。故團民服砂後的迷狂是否有受心理暗示抑或所服符內含有別種藥物成份,尚有待明者考證。但有關資料證明,義和團中確一些神經質的或患有某種精神病症的成員,象山西介休攔駕而遭誅殺的團首郭敦源就是典型的一個。時人記載,“因練拳而致邪崇附身,竟成瘋癲者,傳聞藉藉。”可能是習拳者原本就有輕微的精神病,經過附體儀式的氣功誘導,遂成“走火入魔”--不過這樣一來,其降神巫術就更接近巫者了。其餘的多數人很象是一種初學氣功的氣功態,台灣戴玄之先生稱之為一種受了催眠暗示的催眠態。

    第二種降神巫術是理智清醒型。也就是說術者在降神附體的過程中始終保持清醒的狀態。李景漢在定縣調查中描繪的隻改變聲調“做出種種怪態”的下神婦人,就屬於這一類。不過這種巫者較少,而且處於半降神狀態(參見第一章第四節)。據時人記載,義和團拳壇上法,一般成員無論何時何地,都會“流沫喘氣”,而有所謂“明體者”,則“神降之後,尚自知覺,不致昏迷也”。更有所謂“緣體者”,“謂與神有緣,不勞更請,但一頓足存想,其神即降也。”本世紀60年代,山東大學進行義和團調查時,原拳民敘述他們上法附體是這樣的:“附體前,用一塊黑布包頭,結了兩個大角,頭中心的額門有一個帖,上書老夫子(老祖師)的名字,坐一回兒,突然喊起了老祖師的名字,接著就教徒弟傳槍傳刀。”這種一頓足式“坐一回兒”就來神的降神者,雖然簡單快捷,但由於請神過程過於草率,神態與常人無異,其神秘性也相應減弱了。這種簡易降神法適合那些心理過於正常的人,不論如何誘導,也出不來“氣功態”,所以自好自詡“明體”或“緣體”了。當時老百姓諷刺這種不能進入迷醉狀態的降神為“假請神,瞪個眼,呼拉呼拉的把氣喘。”可見,這種清醒型的降神在鄉間的吸引力不大。人們還是認可那種如癲的狀態才是真正的神靈附體。巫術,必須有“異狀”才有足夠的神秘性。

    農村日常的降神巫術,實際上是一種招神(魂)術,術者自認為能通過一定儀式將神、狐、鬼、怪“招來”,通過術者之口,表達一定的意願;通過術者之體,做出一定的動作。作法的目的不同,所招的對象也相當廣,從神仙佛祖,到狐仙鼬怪和逝者的魂魄。支配降神巫術的意識,雖然從表麵上看是人對神力的企望,類似於宗教信仰意識,但骨子裏卻是認為人可以支配神靈鬼魂的巫術思維,而有別於人聽命於神心態,在術者思維裏,真正的主角是他自己。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加入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