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民”與教民:世紀之交的民眾心態解讀

正文 晚清北方農村的文化傳播與教育渠道 其他渠道:家庭、宗教、街巷傳播(2/4)

    這兩大塊宗教都在農村進行自己的宗教活動,所不同的是前者活動是公開的,而後者則是半公開或秘密的,其完全公開的活動雖然也存在於某些地區,但不多見。農民接受宗教教育,主要是通過它們的活動,其一為宗教活動與儀式的渲染,如佛教的各種佛事懺會,道教的齋醮以及釋道合一的水陸法會和常見的祈雨活動。農家子弟廁身或旁觀這種活動時,其儀式、過程和氣氛會使其在耳濡目染中產生宗教或類宗教的感覺,前輩關於宗教的理念,也會在活動中得以體現。民間教門活動也有類似效果。一方麵,農民會感覺得到宗教的“怪異”,僧道的服飾,行為(經咒、焰火、符篆)使他們印象深刻,令他們感覺到這是迥異於他們日常生活的神秘事象;另一方麵,他們又感知到這種事象與他們生活息息相關,他們甚至可以參予或者左右其活動,如置身迎神祈雨活動其間的人一般都會感覺到活動的三過程:娛神、敬神、罰神。先是迎神唱戲,討龍王的歡心,繼而苦行叩求,再則抬神(像)遊行,鞭打責備。整個過程就等於告訴你,神是為人所用的,能賄賂則賄賂,賄賂不成就來硬的。馬克斯·韋伯認為,農民試圖具體應用宗教以解決生活問題的傾向實在是非常現實,欠缺宗教專門家追求的倫理合理化和高層次的意義。而中國農民的這種宗教傾向恰恰是由他們的先輩與“宗教專門家”們的行為而固定化並傳續下去的。

    農民接受宗教教育的第二種途徑是宗教教義的各種名目的宣講,包括佛教的俗講,民間教門的經卷宣講以及各種善書與文學性極強的寶卷的傳播。

    入佛寺(庵)聽僧尼講因緣是農村中人接受宗教教義的一種途徑,以婦女采納此途為多。後來也正是因為此,其道不昌。

    善書,又名勸善書,是明清之際流行最廣,影響頗大的通俗性準宗教作品。當時坊間印刷量最大的就是善書,象各種陰騭文、玉曆、功過格之類。幾乎每個村莊都可以發現其蹤跡。其中也摻雜了某些儒學觀念,但佛教的果報與道教的善壽思想卻是相當濃重的。日本學者甚至說:“中國民眾的規範意識和宗教意識,集中地表現在善書之中。”

    寶卷的源頭是變文,近乎文學作品。有些寶卷甚至與著名的文學作品相同,如《白蛇傳》、《竇娥冤》、《琵琶記》等。不過大部分寶卷都貫穿以禮佛意識、果報思想和善惡致福禍思想,宗教氣息很濃。寶卷宣講的地點多在尼庵和廟會,早期的聽眾多為女性,後來則擴展到整個下層社會。

    教門經卷是民間教門傳教的工具之一,這些經文雖鄙俚不堪,卻暢曉易誦。如直隸靜海縣一帶的教門“置備漁鼓、簡板,夜間自行敲擊,唱說好話。……誘引男婦多人往聽”,類似於寶卷宣講,隻不過活動大多是秘密的,夜聚曉散。相當一批麵向民眾宣唱的經卷著重於果報和勸善並無悖逆字樣”,同僧道寶卷、民間善書之間的界限模糊。有些教門經卷描繪的樂土(家鄉)、劫變、長生等場景,是吸引人們入教的重要原因。民間教門在華北農村相當普遍地存在,盡管當局反複鎮壓,仍如原上野草,枯而複蘇,繁衍不絕。

    合法與非法的這兩大塊宗教,農民受誰的影響更大些?這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我個人認為,應該是合法的宗教影響更大些,因為在統治者的嚴厲禁查之下,信從“邪教”畢竟要冒家破人亡的危險,這是講究實際的農民所不能不顧忌的。可能在某些局部地區,民間教門的勢力要大一些。據前數年中日學者合作進行的一次社會調查,在靜海縣獨流鎮,以勸戒煙酒為主宗旨的在理教,於清末民初大約擁有占全鎮人口40%的信徒,但這些信徒照樣禮佛信道,和一般民眾大體上不分畛域。這類個案在華北農村中並不很普遍。清朝檔案裏常見破獲“邪教”的案例,某些跨縣跨省的大案,信徒為數千人,萬把人,但比起普遍信奉佛道教義的村鎮居民,畢竟是一個少數。所以就整個北方農村而言,還是“大教”占統治地位。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民間教門與合法宗教在教義上越來越有趨同之勢,除了某些教門堅持“三陽劫變”說和“無生老母”信仰等特殊教義外,民間教門的教義有許多內容已與“大教”難分你我,所以有時影響也摻到了一塊,無分軒桎。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加入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