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決絕

記憶中他離開的那天，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夏至。那一天，天氣出奇的好，陽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淚水模糊了視線。 記憶中的媽媽還是那麽溫柔漂亮，她背對著我獨自坐在一旁，雙肩微微抖動，陽光照射在她身上，卻照不進她心房。 我滿臉的淚水，鼻子像被什麽堵住了似的呼吸不暢，頭一陣陣的暈眩，也許下一刻就會倒下。我緊緊地抱住爸爸的腰，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隻會一遍遍大聲地重複，爸爸不要走。 “丫頭”爸爸俯下身來為我擦去臉上的淚水。 他的眼圈發紅，聲音哽咽。他也是舍不得我的，既然舍不得，為什麽還要離開？ “媽媽，你別讓爸爸走。”我的聲音近乎哀求，我把媽媽當做了我全部的希望，以為她能將爸爸留下。可我錯了，若是真的可以將他留下，她又怎會不留？怎會舍得讓他走？ “讓他走吧。”媽媽的聲音裏沒有一絲難過，沒有一絲感傷。這四個輕飄飄的字，徹底打破了我的希望。就像從地獄仰望天堂，那麽美好，可天堂的大門卻永遠不會為你而開。 我透過淚水看著媽媽的背影，我討厭她，我討厭她為什麽讓爸爸走？我討厭她為什麽一點也不難過？ 多年後，會想那一天，我發現那個時候的我還不夠聰明，不夠懂得。如果我懂得，就會知道痛到了極致，並不是撕心裂肺的哭，就像我。而是平靜的麻木，亦如她。 “對不起。”這是爸爸對媽媽說的最後一句話。 “丫頭，以後要好好聽媽媽的話。”爸爸看著我的眼睛，說完後將我從他身上推開，拎起放在他腳邊的包，沒有任何留戀的走了。 過去了好一會，我才回過神來，瘋了一樣的追了出去。鞋盒看見我這個樣子都害怕的躲在了一邊。 我開門追出去的時候，看見林然站在他家門口。我忘記了他當時的表情，唯記得那雙眼睛裏的心疼。我沒有時間去理會林然，隻顧著向前沒命的追去。 走廊裏又黑又窄，沒有燈。路兩旁堆滿了雜物，我不知被絆倒了多少次，還與過路的大媽們撞在了一起，她們一個個在後麵氣急敗壞的喊著：“小崽子，要死啊。” 我早已顧不得這些，隻是一味的向前跑。我討厭這個黑暗，沒有盡頭的走廊。當我跑出宿舍樓的大門時，看到了爸爸。還好沒有走遠。我邊追邊喊，爸爸回過頭看見是我，轉身向我走來。 “丫頭，回去吧。” “爸爸，求求你了，不要走好不好。”我的聲音，眼神都充滿了哀求。現在的我就像一隻流浪狗，除了哀求，還會什麽呢？ “丫頭，現在你還小，什麽都不懂，有些事你還不明白。” 我聽不懂爸爸在說什麽，我哭著搖頭，跪在地上，死死地扯住了爸爸的褲腳：“爸爸，我求你了，不要和媽媽離婚，不要扔下我們，我求求你了。”眼淚流進了嘴裏，鹹鹹澀澀的，使我想吐。這是於依第一次這樣苦苦的哀求一個男人，也將是最後一次哀求男人。 “對不起丫頭，回去吧，爸爸走了。”他將我拽住他褲腳的手掰開，隻留給我一個決絕的背影。 我就那樣跪坐在地上，一遍遍的哭喊著：不要走，爸爸不要走。卻也不能將那個男人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