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山河

第42章 真相(三)(1/5)

    水墨被人摔在了地上,她飛快地翻身而起,半蹲雙拳橫擺做防衛狀,一陣熟悉的笑聲響起,水墨循聲看去,不可置信道:“你還在緋都?”赫蘭巴雅從椅中起身,蹲在水墨麵前:“你怎麽跑出來了?”水墨打了個哈哈:“宮中憋悶,出來透透氣。”赫蘭巴雅莞爾:“若是將你報官,獎賞一定不低吧。”“那裏敢跟大汗您比,你的腦袋比小人的可值錢多了。”水墨微笑回答。

    “嗤!”阿濟笑了出來,“你們南人就是這樣,隻有嘴皮子利索!”水墨跟赫蘭巴雅胡說八道,除了想要探明他的態度,更重要的是讓他沒工夫想,如何收拾自己。水墨認識阿濟,見他少了一臂,不禁愣了下。“好了,廢話說完了,說,你出宮為什麽?如此狼狽?圖雅公主可好?”赫蘭巴雅語音平穩,但眼神銳利如刀。

    想起圖雅被皇帝扼死那幕,水墨不自覺地垂下了目光,仔細觀察著她表情的巴雅心中一冷,看來妹妹真的出事了。行宮那裏消息封閉極嚴,潛伏在緋都的探子隻探明,燕秀峰和顧邊城都已帶著親衛隊伍朝草原的方向出發了,而昨日,謝之寒隻帶數人,也離開了緋都。“啊!”水墨痛叫出聲,她的下巴被赫蘭巴雅緊緊捏起,他藍色的眼眸寒淡如冰:“說,圖雅到底怎麽了?!”

    “我不知道!”水墨知道自己不能說。她不確定赫蘭巴雅得知圖雅死訊會做出什麽事來,難道告訴他自己眼睜睜看著他妹妹死?更何況當時還有那麽多不能告人的秘密,要講也隻能講給顧邊城他們聽。

    阿濟拔出腰刀,利刃在燈火下閃著寒光,他冷冷說道:“小子,不想受活罪就直說!”水墨怒視著他:“你們為什麽問我,送她來天朝就是進火炕,九死一生,還說南人虛偽,你們又何嚐不是,現在表現關心有個屁用!”

    幾個男人仿佛被水墨的話鎮住了,赫蘭巴雅突兀地鬆了手,阿濟想要反駁,但他從不說謊,狡辯的話說不出口。水墨跌坐在地上喘粗氣,心中苦笑,自己何嚐不虛偽,見死不救還能說得這般大義凜然。

    赫蘭巴雅忽然伸手將水墨從地上拉起,他發現了水墨腕上纏著白布,問道:“你受傷了?”說完就拆卸白布想要查看傷口。水墨掙紮道:“沒有,沒有!”赫蘭巴雅動作極快,握著水墨纖細的手腕檢查,他一怔,盯著水墨手腕上尚未消退的痕跡半晌,忽然笑了出來,但眼中毫無笑意:“你在太平關曾遇到一個叫玉娥的女子嗎?”

    玉娥?一個嬌柔的麵龐出現在水墨腦海中,她對自己含羞帶笑,下一刻卻麵色猙獰,被顧邊城當胸一劍刺穿胸膛,然後……水墨臉色一白,想起來了,臨死時她曾緊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水墨沉默地跟著赫蘭巴雅等人前行,她怎麽也想不到,玉娥臨死竟將燕秀峰的虎符印在了自己手腕上。當時赫蘭巴雅無聲大笑,說是天佑草原民族不會枉受屠戮。他原本想跟隨商船離開緋都,現在有了虎符樣式,他們冒充黑虎軍,憑借著假造的公文,順利離開緋都。

    水墨瞟了一眼蘇日勒攜帶的箱子,裏麵裝著的是昏迷不醒的風娘,赫蘭巴雅要將她帶回草原,在自己父汗葬身之所,用她祭拜!那身為“幫凶”的自己呢?赫蘭巴雅已經警告過了,如果敢搗亂,絕對要讓自己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更何況,自己還要靠他離開緋都,伺機而動。

    也不知他們從哪裏搞來的黑虎軍服,天朝校尉都喜歡帶半盔,隻露出下巴。對於征戰的好處水墨不甚了了,但顯然很適合偽裝,赫蘭巴雅等人的異族麵孔都被遮住,他們又人人講一口流利漢語,憑借著燕秀峰虎符文件的威力,竟無人敢來探查。他們一路夜行晝寢,非不得已,才會通過城防。

    因與赫蘭戰事將起,更是無人敢招惹這些要上前線的官兵,看他們食寢皆不卸甲,那些守衛城關的兵衛們反而更是尊重,事事優先,殷勤之意溢於言表。膽大包天的赫蘭巴雅,就大搖大擺地享受著天朝兵卒的伺候。一路上他們都在打探消息,可各種傳言都有,赫蘭巴雅也無法判斷真偽。唯一知道真相的水墨被蘇日勒緊緊地盯著,不敢妄動。

    “大汗,前麵就是鬆岩城了!”阿濟探路回來稟報。鬆岩城!水墨忍不住張望,自己曾在那裏九死一生,沒想到不到兩個月,自己又回到了這個地方。赫蘭巴雅眉頭微蹙:“必須通關嗎?”阿濟點頭:“這邊都是高山密林,我們不熟悉路線的話,很容易迷路,二王子那裏已經開始行動,如果我們回去遲了,那元老頭隻怕也頂不住!”

    赫蘭巴雅用鞭稍兒輕輕敲打頭盔幾下,做了決定:“也罷了,那個守關的石老將軍好像尚未回轉,讓我們去騙上一騙吧!過了鬆岩城,急馬快行,不出三日,就到太平關,我們就可以回家大戰一場了!”赫蘭戰士們紛紛發出怪嘯迎合,水墨不及反應,胯下戰馬就被蘇日勒抽了一鞭子,快跑了起來,水墨無奈,隻能握緊韁繩。

    疾馳不到半個時辰,鬆岩城熟悉的高大城牆映入眼簾,水墨五味雜陳,她熟悉那城牆上每一處防禦特點,哪個垛口適合放箭,哪個垛口適合長矛阻敵,當然,她最擅長的就是倒大糞了。眼見到了城門口,這隻武裝小分隊被攔了下來,現在戰事緊急,城防的警戒級別提高了很多。此時已過了城門開放時間,大門緊閉。

    因為水墨長了副南人麵孔,又熟悉天朝軍隊規製,有時必須出麵都是她。見赫蘭巴雅示意,水墨接過蘇日勒遞上的假文書,無奈縱馬上前,剛要開口,就聽城牆上有人大喊,聲音極傲慢:“城下何人,報上名來!”

    水墨聞聲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地把頭盔往下拉了拉,這才抬頭看去。城牆上那鎧甲閃亮,耀武揚威的男人,正是石老將軍愛子---石羽!

    赫蘭巴雅策馬上前低聲道:“怎麽不說話,你又想玩什麽花樣?”水墨苦笑:“你要想死的快,就讓我開口,上麵那個石老將軍的兒子,當初我得罪了他,守城時就是被他打下城牆,被高延人抓去,他恨不能我死!”赫蘭巴雅聞聲抬頭看向城牆之上,將石羽的小白臉牢牢記住。

    “呔!為何不回答,難道你們是奸細!”石羽大喝!赫蘭巴雅朗聲道:“我等乃黑虎軍校尉彭中麾下,攜帶緊急公文,請上官予與通行!”“黑虎軍?”石羽打量著城下之人。早聽聞燕秀峰元帥麾下黑虎勇不可擋,戰力與天下聞名的驃騎不相上下,看馬上這十幾個人,果然是虎背熊腰,殺氣騰騰。隻不過,石羽又往下探了探身,剛才第一個策馬前行之人身形細瘦,瘦不拉幾也就罷了,怎麽看起來還有幾分眼熟的感覺呢。

    聽聞有全副武裝之人想要入城而匆匆趕來的傅友德,剛上城牆就嚇了一跳。他一個箭步竄到石羽身邊大聲說:“少將軍!”石羽聞聲收回了身子。傅友德鬆了口氣,若城下是敵人,他身子探出這麽遠,一箭就被結果了。

    這少爺趁老將軍不在,作威作福,非要擔當守城重任。傅友德身為屬下,也不好抗命,隻能一邊小心謹慎,一邊祈禱老將軍速速返回。“傅將軍,他們說是黑虎軍的人,”石羽說道。黑虎?傅友德站在垛口內側觀察,看盔甲確實不錯,他揚聲喊道:“城下之人聽著,邊情緊急,你們可有信物?!”

    赫蘭巴雅示意蘇日勒拿過偽造文書上前,一個籃子垂下,蘇日勒將文書放了進去。傅友德命人舉著燈籠仔細查驗,封皮,行文格式還有虎符印記都沒錯,但他總覺得不踏實。石羽也翻來覆去地看,但他更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正沉思的傅友德忽然伸手抓住石羽手腕:“少將軍,你幹什麽?”

    石羽不滿道:“你既然懷疑,幹脆打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傅友德哭笑不得:“少將軍,如果這是真的軍務公函,擅自啟封,那是要抄家滅族的!”不學無術的石羽嚇了一跳,公文飄落地上,傅友德撿了起來,想了想衝城下喊:“諸位稍待,末將去城下迎接!”城下人回道:“有勞!”

    “他們是真的?”石羽問。“虎符確實不假,少將軍放心,就算讓他們進城,我也有辦法一辨真偽!”傅友德壓低聲音在石羽耳邊說了幾句。石羽驚奇道:“有這事?”“末將剛剛收到的消息。”傅友德點頭。“唔……”石羽再度靠近垛口,不自覺地盯著城下的水墨看。

    水墨感受著城上目光,一個勁發毛,這石少爺不會對自己這麽“戀戀不忘”吧?難道他被謝之寒塞進茅廁數日的仇,也記在自己身上了?高大的城門緩緩開啟,門軸被巨大的壓力壓的吱嘎作響,赫蘭巴雅小聲道:“鬆岩城果然名不虛傳,易守難攻,可惜草原之上,永遠建不起這麽高大的城池!”“搶過來就是!”阿濟大咧咧答道,赫蘭戰士們都深沉一笑。

    為了防備追捕,赫蘭巴雅故意繞行鬆岩城,隻要過了這一關,他就重新自由了。夜晚城中寂靜,但高低起伏的民宅,寬闊的道路還是讓赫蘭人感受到城中的繁華,赫蘭戰士們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一旦有變,何處可隱藏,何處可以突圍。

    傅友德和赫蘭巴雅閑聊,看似熱情實則試探,赫蘭巴雅不動聲色,應付自如。水墨被裹在赫蘭戰士中間,她有些吃驚,看方向,這不是去北城門的方向啊。她也不能開口,暗自戒備,果然沒走多久,傅友德駐馬在一處館舍門前,水墨大吃一驚,正是從前高延公主高月的宅邸。此地相對偏僻,易攻難守,傅友德心存懷疑,幹脆將這些人領到這裏,而不是驛站。

    赫蘭巴雅不見驚慌,隻故作不滿道:“傅將軍,這是何意,我們有緊急軍情稟告,若有耽擱,怕要你我人頭來賠!”傅友德微笑道:“蘭將軍勿惱,您的公文不是要交給彭中大人嗎?我接到飛鴿傳書,他很快就領兵到鬆岩城了,怎麽樣,是個好消息吧,不用你們半夜辛苦奔波,待會兒食過酒飯睡他一覺,人就來了。”

    看著傅友德的笑臉,水墨一陣陣發冷,赫蘭巴雅卻麵不改色:“竟有這等好事?多謝傅將軍告知,酒不必,粗飯即可,黑虎軍規又重任在身,請恕蘭某不卸盔甲了。”說完他一抱拳。“蘭將軍一心為國,傅某敬佩,請!”傅友德一揮手。

    水墨和赫蘭戰士都坐在一間屋裏,危急關頭,這些戰士反倒大吃大嚼,水墨知道他們是在為接下來的死戰做準備。水墨勉強塞了幾口,實在咽不下去,狀似悠哉的赫蘭巴雅笑問:“怕了?”水墨一愣,忽然想起那日謝之寒也問過這句話,不知他和顧邊城現在哪裏……

    見水墨發呆,赫蘭巴雅有些不滿,正要開口,蘇日勒匆匆走了進來,低聲道:“大汗,院外有兵卒看守,看來那傅將軍還是懷疑我們!”赫蘭巴雅一笑:“天朝人再無能,也總是有幾個聰明謹慎的。”

    阿濟抹了一把油嘴:“大汗,我們先衝殺出去,你藏起來,再尋機逃走!”赫蘭巴雅搖頭:“下策!”水墨一直不開口,自從來到高月舊居,她就強壓心喜,當初她怎麽來的,現在她就能怎麽逃!但她猶豫的是,要不要救赫蘭巴雅這些人,他們是敵人,可眼睜睜地看著赫蘭巴雅死去,她又狠不下心來,他父汗之死總讓水墨覺得欠了他什麽。但和他談條件,自己已經吃虧上當過一回了。

    屋裏的人正頭疼,院外忽然傳來爭執聲,赫蘭戰士們紛紛拿起武器,守住門窗要害,安靜等待。石羽正沒好氣地大罵守門士兵眼瞎,連他這個少將軍也敢阻攔,給了士兵兩耳光後,石羽大搖大擺地進了院子,身後跟著將軍府的親衛們。

    赫蘭巴雅示意屋內眾人安靜,自行迎出:“請問這位將軍,深夜到來,有何貴幹?”石羽看也不看他說道:“把你們那個最瘦小的人給本將軍叫出來!”赫蘭巴雅立刻想到水墨,他眼睛微眯,愈發恭敬道:“敢問何事?”石羽不屑地說:“你不配知道!”他今夜回去越想越覺得那人很像他恨之入骨的一個人,少爺脾氣的他再也等不了,親自過來確認。為了以防萬一,他倒是帶了不少人來。

    見石羽執意要見水墨,赫蘭巴雅腦中念頭急轉,忽然屋內“嘩啦”巨響,一個女人尖叫:“他們是赫蘭人,那人就是水墨!!”屋外人都楞了一下,石羽隻覺眼前一花,脖子上寒氣逼人,刀刃壓頸的痛感讓他頓時尿了褲子。

    所有人都被這變故驚呆了,將軍府近衛們直到赫蘭巴雅退後幾步才回過神來,怒喝:“狗賊,想要活命,速速放手!”赫蘭巴雅微笑道:“你們想要他活命,就別亂動!”說完手下用力,鮮血頓時溢出,石羽尖叫道:“不許動,你們都不許動!!”近衛和士兵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赫蘭巴雅挾持著石羽向後退入屋中。

    赫蘭巴雅又喊道:“你們都給我退出院落,不然……”不用他繼續威脅,石羽大叫:“退!你們退出去!”兵卒們無奈緩緩後撤,早有伶俐的命人將院子團團圍住,同時派人去尋傅友德。

    一進屋,赫蘭巴雅將石羽推給了戰士貝古,人熊一般的貝古對石羽獰笑,石羽兩眼一翻,竟昏了過去。赫蘭巴雅鷹眼一掃,就看見本應裝在箱中昏迷不醒的風娘,滿臉是血的躺在地上,了無生氣,但臉上偏帶了幾分詭異的滿足笑容。阿濟手中的彎刀還在滴血,恨聲道:“這女人真狠毒,竟然已經醒來,卻在箱子裏忍耐不動等候時機,用了最後的力氣打翻箱子,寧可自己死也要拉上我們!蘇日勒,安瑪的麻藥有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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