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浴蘭湯兮沐芳，華來衣兮若英。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 一 聽奶娘說，我出生的前一刻，母親正在聽的就是這首九歌《雲中君》。 她產下我後，由於氣體虛弱不會再有所出，於是我成為貴為燕王之弟的父親唯一的女兒。母親乃庶民出生，深愛母親至極的父親擔心因為自己沒有子嗣，其兄燕王喜會另賜美眷破壞他們的生活，於是謊稱我是男孩兒。不久，我被燕王賜封為公子宣。母親為我起名——燕搖雲。 六歲過後，我進宮同當朝太子燕丹及公子寅一起讀書習字。當我第一次見到燕丹端坐於書桌前，他的笑容裏空氣瞬凝，緩如抽絲，我便察覺自己的心緒正一點點陷落。 每當我喚他“丹哥哥”，便能看見他的唇線劃出優美的弧度，眼神中似有無限期許。 他時常領著我到宮外出遊。燕國的春天，碧草如煙，柳絮紛飛，在湖麵泛舟的小姐們，發絲飛揚，柳腰輕盈，臉如晴月。 我在燕丹的眼睛裏發覺他對尋常百姓生活有著無限向往，也就明了為何他會對身邊的公親王侯露出時隱時現的嘲諷笑容。 在我某一年生辰的清早，得知燕丹被燕王送去秦國為人質的消息，連鞋都沒有穿，一路狂奔，追上送行的車隊。 “所有人都盼著我到秦國做人質，你為何要哭呢？”燕丹輕輕推開車廉，懶洋洋地開口問我，就似我做了什麽多餘的事情。 “我不想丹哥哥離開，我要和丹哥哥在一起……”我泣不成聲。 燕丹頷首垂眉瞥見我光著的雙腳，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隨即莞爾一笑。 “搖雲，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他的手指如絹緞般掠過我的臉頰，“隻有你的心，是我的，不可交付他人，你做的到嗎？” 我聽不懂他的話，隻是迷迷糊糊地點頭。 燕丹微微一笑，執起我的左手，在手腕處狠狠地咬了一口，我疼的站不穩，而他卻麵容舒展，似乎沒有使上半分力氣。 多年之後我才明白，燕丹是除了我父母之外，第一個發覺我是女兒身的人。 燕丹的馬車最終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裏。 明明還未秋至，我卻感覺秋葉亂舞，打在臉上，擲在地上，腕上的傷口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