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隻緣感君一回顧(2/2)

    後來錦煞做了煙王夫人，我驚訝於她的變化，不能理解，甚至鄙夷。再後來你求我殺佛陳，我竟覺出些你對佛隱的情意，大概悟出一點世間所謂的男女之情。古清為救我傷重，我本可殺了他，並不負他母親所托，可我竟又不能下手。

    這一連串的異樣讓我深覺厭惡，是的，我那時很厭惡變得讓我不認識的自己，一直以來我是自己的依靠，如果自己變得不可靠，便隻能恨她。

    那時古清告訴了我養蜂人便是穆長安，穆長安便是我一直要找的那人。於是我又有了事做，我掘了雙墓，母親終於能如願，我很高興。古清卻很奇怪，頻頻勸我再想一想，我心裏迫不及待的很，卻還是聽了他的話又等了一年。那時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放他多活一年，心裏想是因為他救了古清一命，後來我知道時卻已經沒有意義了。

    殺他的過程很順利，順利的讓之前五年的尋找看起來可笑又愚蠢。他理所當然的受死，似乎早就盼著這一天，我原以為他定會討饒、憤怒、謾罵、哀哭、甚至逃跑，可都沒有，的確讓我有些意外。

    秋日肅殺裏，我將他與我娘的骨灰葬在雙墓裏。大風裏我忽然落了淚，這從未有過的鹹鹹東西讓我很不安，我突然明白了古清之前為什麽一直阻攔我殺他。

    有兩個字，過去二十二年裏我從未叫出過口，以後也自然不會有機會了，這輩子我與那兩個字都無緣。我那時候哭，多半是哀悼那兩個字，我不知我心底的哪一處藏著對它的哀悼，可我意識到，我對池鏡的了解，或許隻是冰山一角。

    當這一切都完成以後，我，作為池鏡的存在和使命仿佛都終結了，我該做些了結。那是早在我殺了母親，殺了田家無辜性命的十七歲那年就作下的承諾，可我卻遲遲無法終結。我發覺我心裏有一個地方，充滿著渴望，對一些東西的期待，讓我無法殺死古清，殺死池鏡。

    可我也知，無論如何我是不可能活下去的，在這世上，無論換了什麽名姓，我心裏有一處總會在夜半無人時出來對我叫囂，痛數我手裏的命，我衣上的血。我在那樣的兩難裏絕望又痛苦，隻好就著古清所說先過一過這世上平凡人的日子，可這日子，能有多久？

    那時我便接到了你的信，說林修平或許就是當年那老匹夫，我心裏便篤定了是他，有時候是會有這樣的本領，知道改頭換麵的什麽人卻還包藏著當年那一顆換不掉的心。

    隻是未曾想到古清死在富平，大雪翻飛裏，他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是：姑娘，謝謝你。

    因為他這句話，我心裏旭日高升，那種子長成濃綠樹蔭，滾燙的厲害。他說，飲錯山是他見過最美的地方。原來兜兜轉轉，我最恨的地方竟然成了我最愛的地方，成了我最後的棲身之所。飲錯山的確很好，我本打算與他長住此地。

    這樣很好，宛溪，這樣我很滿意。老匹夫是我心裏最後一個疙瘩，如今清了頑疾一般，身心舒暢。而古清，我既下不了手殺他，也不能伴他活在這世上，我原本頭疼得很。他死在風雪裏之後，我一直在想，他大概早就猜到了我的心思，知道了我的為難，所以有心替我解了這個難題。

    富平林宅的烏合之眾，能有什麽本事？古清雖是不會功夫，可他潛行和躲藏的本領是很好的，焉能躲不過那愚笨小子的一劍？我心裏明白，他是有意成全我。很好，我很歡喜。這世上終於再無牽掛，從此可以長留飲錯山，這裏冬日皚皚白雪封山，無人會來打擾我們。

    我會尋一個幹淨地方，去見古清，風雪裏我曾暗暗許了他，會陪他一起看飲錯山的冬夏秋春。

    若有一日你見了錦煞，她問起，你不妨告訴她，我喜歡她的路，也滿意我自己的路。

    池鏡別。”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