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的底稿:晚近中國的另類觀察Ⅱ

正文 第13章 曆史的進化課(5)(2/4)

    科舉製度在古代社會的作用,還體現在這個製度對日常生活的塑造上。定期的科舉考試不僅滋生和激活了古代的印刷出版業,產生了一批居住在城市裏,專門編製、評點“考試複習資料”為生的讀書人,也刺激了鄉村的私學的發展,為讀書人提供了一個比較寬口徑的謀生飯碗,使得中國的古代社會有了驚人的識字率。更重要的是,這個製度塑造了大批的讀書人“應考—謀生”的生活模式,即所謂“耕—讀”的模式(許多鄉村的讀書人,都是一邊教書,一邊複習準備考試,一邊種地)。這種模式不僅給了讀書人還算體麵的生活,而且為鄉村禮俗生活提供了“禮教”的資源,維持了鄉村世界的秩序。很多人之所以生命不息,考試不止,不僅僅出於他們對仕途的迷戀,而且還是因為他們其實沒有辦法擺脫這種生活模式。

    廢科舉:百年之癢與百年之羞(2)

    在科舉廢除的時候,雖然來自西方的“大門口的陌生人”已經進得門來幾十年,在政治上,業已成功地將中國拉進了西方的世界體係;但在社會生活上,除了少數的沿海口岸城市外,這些外來者卻並沒有給中國帶來更為深刻的變化。換言之,中國人,尤其是中國的讀書人,盡管已經進入20世紀,依然還是按著古老步調,演著生老病死、吃喝拉撒的“舊戲”。那些沿海城市,雖然也逐漸有了記者、律師、銀行職員之類的現代職業,但由於過於稀缺,一時也難以滿足新式教育的學堂畢業生以及留學生們的需要。在科舉廢除前,雖然學校教育大有起色,各色學堂辦了不少,但新教育的出口,多半也要指望政府的洋務部門。而西方教會辦的新式學校,畢業生如果不設法留洋的話,隻有留在教會內部消化。事實上,直到科舉廢除,在學堂裏讀書的人們,多半是腳踩兩隻船,一邊學著聲光化電和ABCD,一邊複習著八股文,背誦子曰詩雲,隨時準備參加科舉考試。當年進了江南水師學堂的魯迅兄弟的例子就很典型。周作人後來回憶,在科舉廢除前夕,在學堂讀書的他,仍然受家裏人的催促,要他回去參加秀才考試,“當時家裏的人,大概還覺得當水手不及做秀才的正路,或者由於本家文童的力勸,也未可知;而同時在學堂本身也存在著這樣的空氣,這是很奇妙的,雖然是辦著學堂,實際卻還是提倡科舉,即如我們同班丁東生告假去應院試(秀才考試的最後一關),進了秀才,總辦還特別掛虎頭牌,褒獎他一番呢。”(《知堂回想錄》)不管社會輿論對科舉的態度如何,在周氏昆仲和其他類似處境的讀書人來說,腳踏兩隻船,無非是多一條發達晉升的途徑而已。

    其實,廢科舉並非沒有反彈,也不是沒有引發不滿情緒。科舉之廢,對於身處風氣已開的江南地區的周氏昆仲來說,可能隻是在科舉的那條船上收回了腳而已,但對於像蔣廷黻這種地處偏僻的湖南邵陽鄉下的讀書人來說,事情就要麻煩得多,由此帶來的苦惱也多得多,他們的家長不得不為此煩惱,而且付出更多的金錢,以便把他送到省城裏上學堂。還有很多人,連學堂都進不了,隻好投奔新軍,做當時很為人所看不起的“糧子”(過去對士兵的稱呼)。顯然,他們這些人在改革過程中,是沒有聲音的,至少,他們的聲音沒有那些上層的讀書人那麽大,由於沒有那些救國求新的大道理,他們即使發了聲,也沒有人聽,自己的底氣就不足。他們的境遇甚至可能還不如一些農民。我們知道,在清末新政期間,很多地方都出現了“燒先生”、“打學堂”的農民風潮,農民借這種看似非常落後愚昧的方式,來表達他們對興辦學堂的不滿。這種風潮被記錄下來,總算留下一點民間有關廢科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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