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客山河令

第20章(1/3)

    第二十章 紅衣

    老天並沒有因爲天下英雄齊聚洞庭,便給個好臉色,這天陰沈沈的,好像一場雨就壓在半空中,準備隨時落下似的,蒸起的濕氣打在人臉上,微涼,而落葉已是蕭疏。

    最值此時,總有黯然傷神者,感歎不知何處舊家鄉,三十年,原是大夢一場。

    高崇將慈睦大師讓到首席,自己居次,周子舒縮在人群裏,隻聽旁邊一個少年忽然感歎一聲,說道:“若有朝一日,我當如他。”

    西楚霸王項羽見始皇帝儀仗,張口便道“彼可取而代也”,光武帝劉秀年幼時,也曾這樣癡癡傻傻地感慨過“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如陰麗華”。這世間人海茫茫,哪個不想脫穎而出,轟轟烈烈地做一世英雄呢?

    少年正是好韶光,誰不曾這樣仰望著某一個影子,咬牙握拳地說一句“若有朝一日,我當如他”?

    天下我傍,生殺予奪。

    可風光無兩了,又怎麽樣呢?

    周子舒師尊早逝,四季莊群龍無首,那擔子就那麽壓在了他這大師兄的肩膀上——可大師兄又能有多大呢?那一年滿打滿算,他也不過才過十五。

    當今皇上十五歲時還在百般隱忍韜光養晦,南甯王十五歲時還在花天酒地地揣著明白當糊塗,就是那眼下叫中原武林傳得神乎其神的南疆大巫,十五歲時,也不過是個異鄉爲質、滿腔憤懣卻無可奈何的孩子。

    於是梁九霄就仿佛成了他唯一的慰藉,相依爲命。

    可裂痕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許是當年梁九霄第一次上京,見了那糜爛醃贊的爭鬥,見了那愈演愈烈的奪嫡,見了手足相殘,見了那許許多多他那一心崇拜的大師兄親手犯下的罪孽,栽贓,嫁禍,甚至殘害忠良——

    這時高崇已經站起來,中氣十足地對各路英雄聲討鬼穀了。

    周子舒微微將眼皮垂下,像是睡著了,一動不動,梁九霄質問過他的言語,一字一字,好多年了,他從未曾忘記過。

    “你們又是爲了什麽?權勢?皇位?榮華富貴?”

    “你這樣下去,沒有好下場的,醒醒吧!”

    “師兄,殺人償命……”

    殺人償命?殺人又何須償命呢,這世間有的是叫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周子舒自嘲似的一笑,心想,九霄啊,其實我們都錯了。

    正這當,忽然不遠處傳來輕哼,一個尖銳的聲音驟然打斷了高崇,也打斷了周子舒的思緒,那人聲音乍聽起來,像個小孩子,音調卻陰陽怪氣,還微有些嘶啞。高崇的話音裏乃是帶著內力的,要能打斷他的話,可見這人功力也不算淺。

    隻聽他說道:“高大俠,僅憑隻言片語,便斷定這幾起血案是鬼穀做的,恐怕牽強了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一處,周子舒眯起眼睛望過去,隻見那說話的人身長不足三尺,竟是個侏儒,偏偏騎在一個大漢肩膀上,那大漢仿佛小山一般,周子舒在男人裏,便已經算是身量頎長,尚且要仰頭才能看見那大漢麵容。他麵上須發亂作一團,外麵隻露出一雙銅鈴似的眼睛,卻頗爲小心地頂著那侏儒,仿佛擔心他坐不穩似的,還用那蒲扇一般大的手輕輕地攥著侏儒的腳腕子。

    “地公”封曉峰和他那三腳踹不出一個屁來的高山奴?

    鑒於這兩位身體特征實在太過明顯,一出口,便有不少人已經知道了他們是誰。周子舒眼神閃了閃,心裏對這封曉峰倒是沒什麽惡感,傳言這是個亦正亦邪的主兒,做事全憑自己好惡,沒什麽原則,也不知是不是因爲身體的緣故,爲人十分偏執,也是個心狠手辣喜怒無常的。

    一輩子除了跟他這高山奴形影不離,誰的賬也不買。簡而言之,是個刺頭。

    隻聽封曉峰尖聲道:“高大俠說話好沒道理,說什麽鬼穀‘作惡多端’,青竹嶺惡鬼衆自然作惡多端,若非如此,也不至於走投無路放著好好的人不當,去當個鬼,可恕我多嘴,那青竹嶺鬼穀已經鬼鬼祟祟地存在了不知多少年,鬼穀從來有規矩,有進無出,有來無回,惡鬼們也再不曾到人間做過案子,爲何非在此時出來爲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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