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5)

    第6章

    “老師來了？”那男子問。女子則過來給我拿拖鞋。

    “嗯，叔叔阿姨好。”我一邊換鞋一邊想——雖然那小子看來挺臭屁的，但他父母畢竟還是有禮數，怪不得能把生意做得那麽大。

    我把介紹信拿給何先生看。這時他兒子已經自顧自的上了樓。

    何太太端了茶水過來，沒看到她兒子，便朝樓上喊：“毛毛，怎麽一個人上去了？下來陪老師聊會兒啊——”

    上麵的人沒有回答，同時我聽見電視機被打開，響起NBA現場解說的聲音。

    何太太尷尬的對我笑笑，我發現她其實是個保養得很好的女人，皮膚光滑，美目顧盼，笑得很優雅，看起來隻有三十出頭。她十分和善的跟我寒暄，說早知道我成績不錯，是南華數一數二的高才生，又把我們南華誇了一遍，說她兒子能進來算是福氣。

    “就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在學校裏呆久一點。”何太太惆悵的說，看她眼神，我猜到那個小金龜子一定不是省油的燈，平時老是換學校，不知讓他父母操了多少心。

    真是不孝，難得有這麽好的家庭條件，又有關心他的父母，卻不知努力讀書，做出一番成績報答親恩，卻這麽放浪形骸。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何先生全身上下散發著成功男人的氣質，目光有神，精明。他看過介紹信後，咳了一聲說：“我兒子的情況你也知道了吧？”

    我清了清嗓子，把自己預先準備好的一番話背出來：“首先我想先謝謝何先生何太太，這麽信任我們南華高中，把寶貝兒子交給南華來栽培——何飛宇既然已經是我們的同學，當然他的功課我們會盡量幫忙，聽說何同學最弱的在英語？”

    “嗯，”何先生是個爽快人，把他的計劃和盤托出，“實不相瞞，我兒子不太適應國內中學教育製度，所以我們想安排他出國，但辦簽證有點問題……所以現在我們采用個折中的辦法，一麵繼續辦簽證，一麵讓他還是跟著同齡人在一起學習，主要是把英語補好，以後出國也有用嘛。聽學校領導說你的英語不錯，所以就想麻煩你為我兒子多費點心。”

    忽然有種被寄托了重大使命的責任感。我豪氣萬丈的說：“以前我當英語課代表的時候，中午也要為全班同學答疑解惑，現在隻有一個學生，應該沒問題。”

    何太太帶著幾分擔憂，開口道：“其實，來這裏的同學已經有好幾十個，也都像你這樣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證過，也多是成績一流的資優生，但都被毛毛給退掉了，說不滿意——所以，就算我們看你很喜歡，最終的留用決定權還是在毛毛本人，”她半是同情半是鼓勵的對我笑了一笑，“你現在就上去給毛毛試講吧，希望你能順利。”

    我應聲起立，帶著種未可知的惶惑，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我回頭問：“毛毛——就是何飛宇吧？”

    “哦，忘了跟你說。何飛宇的小名就叫毛毛。因為我姓毛啦。”何太太說這話時臉上有顯而易見的寵溺。

    我走上二樓。正對我的是一間巨大的臥室，靠左有一間書房，而電視機的聲音則是從右邊一間緊閉的房門中傳來。

    顧不得研究這種見所未見的設計結構，我走過去敲門：“毛毛，出來我們上課。”

    沒人回答我。裏麵NBA賽事正酣，從電視機的背景聲音裏可以感受到現場熱烈的氣氛。

    “毛毛——”我再度伸手，還沒挨到門，門就被人從裏麵打開了，出現的正是我的學生，他高高的揚起兩道濃眉：“不要叫我毛毛。”然後關了電視機。

    不叫就不叫。我無所謂的改了個稱呼：“那麽，何飛宇，我們上課。”然後自顧自的走進書房。那裏並排擺了兩張椅子，我坐在靠外的一張椅子上，拿出書本和筆。擺兩張椅子說明他還是有所準備吧（但也可能是他父母操刀），但桌子上一塵不染的光溜溜，可以照見人影，又讓我從心裏歎了口氣——這是一張屬於高三學生的書桌嗎？想到教室裏的光景，哪個同學書桌上不是放了兩大疊參考書和課本試卷，要看黑板得先把最上麵的書挪一挪才行？

    他關了電視，竟然也乖乖的過來坐了。我鬆口氣，還以為他會不甩我。

    我看一眼時間，應該是遲到了，還好他們沒有光憑這個就把我否定掉。“好，我們先來看一道英語閱讀題。”我打開一本資料，翻到作了記號的頁碼，把那本資料推到他麵前。

    他卻沒有接，好整以暇的看著我，雙手搭在一起：“就這樣開始了？難道連自我介紹也沒有？”

    哼，裝什麽陌生人第一次見麵呀？他不是在學校裏有線報，連跟我排同桌都知道嗎？會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我不動聲色，把學生證拿出來給他看，“這是我的名字。”我用一支筆在寫有“艾菲”的那一欄裏戳了幾下，又移到下麵，“南華高中三年六班學生。”

    他把那學生證放在眼皮底下研究：“這麽俗？你喜歡天天被人叫‘艾菲’？”

    我幹笑兩聲：“我的名字俗不俗跟你無關，你叫我艾老師就可以了。”好象還是有點不對勁？“或者叫我英文名字EFFI也行。”我給他多種選擇，就是不想聽別人，尤其是陌生男性，叫我那樣的曖昧稱呼。

    他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太久，把學生證還給我。但還是沒去看題目，繼續抄著雙手問我：“不用這麽急吧？你怎麽不像別的老師那樣，先來一段勵誌告白呢？”

    汗，這真是一個十七歲少年說出來的話？那種涼涼的口氣簡直讓我倒抽一口冷氣。

    但我無意跟他討論這個。“我是來試講好不好？不先摸摸你的底，如何勵誌？”我忽然想到，就算摸了底又怎樣，如果他照樣把我給否定掉，那摸底又有何意義？躊躇間，他卻已經把那習題拿過去，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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