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寄生

第一章:我爸爸活了(4/5)

    喻妮潘半真半假地囑咐了老爺子幾句話,也離開了,輕輕將門關上,來到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書的周曉白身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道,“曉白,能不能幫我個忙?”

    直覺告訴周曉白不是什麽好事,他合上書,轉頭看她。“你說。”

    “能不能……幫我爸洗個澡?”

    “洗澡?”周曉白歪了歪嘴。

    “他可能好久沒洗澡了,我是女孩子不太方便,所以……隻好請你幫忙了。”

    周曉白想了一下說:“我可以帶他去外頭浴池找人幫他洗,我們小區浴池就有搓澡工。”

    “以後肯定要的嘛,不過他坐了兩天汽車,肯定很累,還是別下樓了,你先幫他洗一次好不好?”她在他麵前蹲下來,雙手抓住他的手輕輕搖動著,笑容中帶有一些撒嬌和央求的意味,讓周曉白無法拒絕。“現在洗嗎?”他問。

    “嗯嗯,辛苦了,晚上我做花菜燒肉給你吃。”

    周曉白調好熱水器的水溫,扶老爺子走進衛生間。喻妮潘遞過給老爺子新買的襯衣時,囑咐他小心一點。“曉得,你放心做飯去吧。”周曉白關上門,把老爺子扶在馬桶蓋上坐著,伺候他脫衣服。

    老爺子倒是很配合,但這並沒打消周曉白心中的不滿。洗吧洗吧,他在心裏念叨著,我周大少爺親自給你洗,我老爸都沒享受過這個待遇呢。

    老爺子皮膚雪白,看上去好像渾身沒有血似的,並且更讓周曉白疑惑的是,他的身體太涼了,像冰,使周曉白想起去年在哈爾冰看到的人形冰雕,隻有沒有生命的物體才會這樣不帶一絲溫度。

    那麽他到底是人,還是別的什麽?

    這個問題又回到了周曉白心中,他一陣顫抖,但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一個人跑出去,他隻有克製,好歹為這個“冰人”洗完澡,任務完成,以後盡量再也不要碰他。

    水龍頭打開,周曉白為老爺子衝了頭發,他像個聽話的孩子似的坐在馬桶上一動不動,聽任他的擺弄。這多少讓周曉白感到點寬慰。

    洗完頭,周曉白又用溫水給他衝洗身體,他的一隻手在他上半身撫摸,好讓他全身都能被水濕透。摸到後背的時候,他的手指忽然有種很不對勁的感覺——好像摸到了一個挺大的坑。

    他連忙站起來,伸頭往他後背看去,果然,在左邊肩胛骨靠近心髒的位置,他看到了一處老大的傷口,外形大致呈圓形,直徑不小於五厘米,卻沒有結疤,白花花的爛肉看上去沒有一絲血色。

    周曉白驚呆了,按在老爺子肩膀上的一隻手開始下意識地顫抖起來。他還從沒有見過如此可怕的傷口,究竟是什麽造成的?幾天來他為什麽一點疼痛的表現都沒有呢?忽然,他覺得這傷口很有問題。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傷口外沿的爛肉上輕輕觸了一下。

    老爺子身體明顯一顫,猛地抬起頭,用一副凶神惡煞的神情看著他。

    周曉白連忙退後,擺手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老爺子神色逐漸緩和下來,又變成那種近乎癡呆的毫無表情的模樣。周曉白在心裏長出了一口氣,再也不敢試圖窺視那個傷口的秘密了,接下來洗澡的過程中,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它,甚至連多看一眼都不敢了,他知道老爺子一直對他保持著警惕,他那副癡呆的麵孔是裝出來的,他確信。

    4

    老爺子還是什麽東西都不吃,隻喝水。喻妮潘索性找來周曉白早先為了野外旅行所買的大號太空杯,倒滿滿一杯放在床頭櫃上,這樣在他們睡著之後就不用擔心他沒有水喝。

    按照先前的“承諾”,她給周曉白做了他最喜歡吃的花菜燒肉,但他絲毫沒有胃口,草草吃完飯,借口下樓買點東西,趁喻妮潘伺候老爺子上床的時候出了門。客廳正門與老爺子敞開的臥室門形成一個正角,站在那兒剛好可以看見臥室裏的一部分情景,周曉白臨行前的一瞥,看見老爺子的臉一直朝著自己這邊,沒有眼神,但能夠明顯感覺到他在看自己,這讓周曉白心裏平生一股寒意。他為什麽要盯著自己呢?周曉白想,這裏頭有問題。

    實際何止這一個方麵,他後背上那個可怕的傷口、癡呆的原因、死而複生的真相,這一切都是問題,大問題。

    周曉白匆匆關上門,跑下了樓。

    黃昏的小區幹道上行人不多,隻有一群小孩在路邊玩耍,你追我趕地從這頭跑到那頭。跑過,嘴裏發出雀鳥一般歡快的笑聲。周曉白不清楚他們在玩什麽遊戲,但無疑他們都很開心。有兩個小男孩在比賽滾鐵環,如今這東西已經很少有小孩會玩了,而二十年前的整個八十年代,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滾鐵環可是家家小孩都會的玩意兒,那時候走到那裏都能聽見鐵環在地麵上滾動時發出的“嘩啦嘩啦”的聲音,就像眼前這兩個孩子滾鐵環時的聲音一樣,令人精神振奮。

    周曉白想要逃避什麽似的想到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還想到自己小時候最好的兩個玩伴,一個是蔣小樓,現在當了警察,在周曉白眼中他是天下最聰明的警察——除那個叫福爾摩斯的虛擬人物外;還有一個女孩,叫孫琪,據說,她如今南方一個大城市裏做小姐,他一直相信這不是什麽誤入歧途或生活所迫,這是當代教育的失位,它讓很多年輕人越來越沒有羞恥感。

    忽然間,他仿佛再次看到了那雙眼睛——沒有目光、瞳孔放大的眼睛,頓時緊張起來,就像有人把思想的電閘給合上了,所有信馬由韁的思考在一瞬間戛然而止。

    他開始考慮自己目前的處境,不想回家,但似乎沒有什麽地方可去,或者……他想了一會,決定去找蔣小樓,他是個聰明人,也許能為這件怪事給出一個合理的分析,即便沒有分析,單是聽自己傾訴也是好的,為這事他已經憋得快要發瘋了。

    蔣小樓已經吃了晚飯,在書房裏看書,看一本名叫《白夜行》的小說。

    周曉白從他書裏拿過書,翻了幾頁,說道:“這書很好看?”

    “日本近年最好的推理小說,不是之一。”蔣小樓從在椅子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道。

    “哦,有《寵物公墓》好看嗎?”周曉白故意問,找到了話題的切入點,他不想太直接說出那件事。

    “根本不是同一種類型的書,怎麽比,不過《寵物公墓》也不錯,算是老金的上乘之作了。”

    周曉白點點頭,“你知道嗎,那本書其實是根據真實故事改編的。”

    蔣小樓皺了皺眉頭,說:“不能吧,書裏寫的是人死後複活的故事,這能有什麽現實依據?”

    “我就是說這個,這件事是真實有的。”

    也許是他表情有些異常,讓聰明絕頂的蔣小樓看到了一點端倪,衝他笑了笑說:“說吧,你到底想說什麽。”

    5

    初春的風已經帶著點冰雪的意味了,尤其到了晚上,它們更加肆無忌憚。當又一陣強風吹來的時候,周曉白剛好邁進小區的自動伸縮門,他情不自禁抱起了雙臂。

    十分鍾前他看表的時候,離十點還差一刻,他也沒想到會跟蔣小樓聊這麽長時間,他把關於喻老爺子的一切都告訴他了:他的死而複生,他的癡呆,他的大量飲水,他那奇怪的傷口……饒是蔣小樓見多識廣,聽了他的講述也不禁詫異萬分,不是不相信,而是事情超出了他的唯物主義世界觀的範圍,他沒法像辦理刑事案件時那樣給出什麽具有邏輯性的推論,隻能從懷疑學出發,認為事情並沒有他所說的這樣靈異,“總之,一切要我本人親眼看過了再說。”他當時這樣說,答應明天中午會到周曉白家裏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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