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寄生

第一章:我爸爸活了(3/5)

    周曉白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時間呆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這時有腳步聲從身後響起,“三叔來了,快進屋坐!”喻妮潘麵帶笑容走上前來。

    三叔擺擺手,“不了,家裏還有點事。”轉而對周曉白說道,“你們商量商量吧,最好盡快就搬走,免得村長來找麻煩,我走了啊。”說完也不跟喻妮潘打招呼,兀自轉身走了。

    “怎麽走了?你們說什麽了?”喻妮潘目送三叔的身影走遠,轉頭好奇地問周曉白。

    “沒什麽,就是說你爸現在生活不能自理,希望我們能帶他去城裏住。”

    喻妮潘微微一笑,“我就猜到是說這個,我三叔心可細著呢。”

    “是吧。”周曉白隨口應付著,心想這老東西可狡猾著呢,平時看起來挺好,一遇到事情就退縮了,連院門都不敢進,當然是害怕屋裏那位暫時身份不明的老爺子,難道自己就不害怕?將來還要帶著他一起生活?

    “曉白,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麽樣?”

    “什麽主意?”周曉白明知故問,是想多給自己一些思考時間,他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把我爸接到許由市去住啊。他現在這個樣子,總不能留他一個人在這,本來我也可以留下來照顧他的,但我工作又這麽忙,所以……”她用征詢的目光望著周曉白,“你不反對我這樣做吧?”

    “我……”

    這一遲疑表現被喻妮潘看在眼裏,低下頭小聲說道:“我知道照顧老人很麻煩,你要是不方便的話,我就給他自己租間房子,每天抽空過去照顧他也行。”

    周曉白知道她誤會了,連忙擺手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老爺子現在這身體狀況能不能出遠門?”

    “應該沒問題吧,”喻妮潘複又露出笑容,“他隻是心智上出了毛病,身體還是好的。”

    周曉白點點頭。

    進屋的時候,喻妮潘當成喜訊告訴他一件事:先前她進屋的時候,見到老爺子自己在用暖水壺倒水喝,還能自己下床走路了。“我爸身體一向都好,肯定很快就能恢複正常的。”她滿懷憧憬地說道。

    但願吧,周曉白心想。

    3

    農村的夜晚最大的好處就是安靜,隻要你願意,你可以安安穩穩地睡上一整夜的好覺。如果實在睡不著就起來看星星,農村夜空的星星也比城市的多,而且亮。

    周曉白此時就在看星星,在喻妮潘家院子裏,確切說是在對著天空發呆。他睡不著,原因自己也說不清楚,但肯定跟睡在隔壁臥室那位老爺子有點關係,雖然他一直都很安靜。

    周曉白打心眼裏有點怕他。一想到喻妮潘可能接他到自己家裏、往後每天每夜都要在一起生活這一點,他就滿心惶恐,但是有什麽辦法呢?即使自己真的不再喜歡喻妮潘,他也不忍心看她真的在外租房一個人伺候老爺子,她工作太忙,收入又低,隻有依靠自己,他也根本沒法在這個時候把她一腳踢開。

    最好的結果,就是能像喻妮潘所期望的那樣,老爺子能夠慢慢變回正常人,這樣他就可以一個人重新回到這農村生活,但是這可能嗎?即便他真的能好起來,那還是他自己嗎?或者說,是曾經那個慈祥而且熱情的老人嗎?

    身後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打斷了他的思考,他回過頭,看到兩束暗綠色的光在黑暗中閃爍了一下,消失了,接著他就看到老爺子那張蠟黃中泛著紫色的麵龐。剛才的是他的目光?他無法確定。

    “叔,睡不著嗎?”說這話的時候,他感覺渾身不自在。

    老爺子沒吭聲(周曉白認為他能夠聽懂自己說話),一瘸一拐的地走了過來,站在周曉白身邊,麵無表情地抬頭望著天空,有那麽一會兒,他又轉過頭來,用他那空洞的目光直盯著周曉白的臉,突然,他嘴角浮現起一抹詭笑——是的,在周曉白,這就是不懷好意的詭笑,他身上汗毛一下豎了起來。

    “叔……”他勉強擠出這一個字。老爺子卻轉過身,又一瘸一拐地走進屋裏去了。

    次日,喻妮潘決定坐晚上的火車回許由,下午吳波又來給老爺子檢查了一次身體。“還是那樣,挺好,回許由之後你們馬上找我,到我工作的醫院再詳細檢查一下。”吳波說。

    喻妮潘扶著老爺子從村裏小路走過的時候,那些坐在房前曬太陽閑聊的婦女大媽離老遠看見他們,便像避瘟神一樣,不約而同地躲進自家院子裏,周曉白看見這一幕,心想三叔說的沒錯,這些人都怕老爺子。他當然也怕。

    下午的太陽很好,周曉白留心看老爺子,不僅絲毫沒有不對勁的地方,反而一副十分受用的模樣,最重要的是,他有影子。

    如果民間流傳的鬼沒有影子的說法是正確的話,那麽老爺子不是鬼,可不是鬼又是什麽?是人的話不可能沒有心跳和脈搏,周曉白偷偷看了眼老爺子,覺得在他平靜安詳的外表之下、在這副死人的軀殼之內,一定藏著什麽驚天的秘密。

    憑著記者的職業敏感性,她對這個秘密很感興趣,但是作為一個人、一個普通人,他又希望自己能離這個秘密遠遠的。然而他也知道,這一點很難做到——到許由之後,他們就要朝夕在一起生活了。

    嚴格來說,周曉白並不是許由市本地人。

    這件事要從幾十年前說起,那時候,他高中畢業的父親在老家的一家雜誌社做編輯,直到該雜誌社從老家搬到期刊行業更加發達的許由市,他父親便帶著她母親一起來許由落了戶,幾年後生下周曉白,他在許由市長大,他對這個城市的感情比所謂的祖籍要深得多。念完大學,他在父親幫助下進了許由市一家比較不錯的報社工作,當了記者——一個受世人尊敬並厭惡的職業。

    五年前,也就是周曉白剛把職位前頭“實習”兩個字去掉的那會兒,他父親從副總編的位置上退休,帶著母親搬回了老家——那個經濟繁榮程度不及許由市三分之一的小城市,隻比許由市安靜,空氣質量和交通狀況也好一些,而老人選擇一個適合養老之地時最看重的因素往往正是這些。

    他們給周曉白留下了一套房子,一套三室一廳的小區住宅樓房,按照目前這變態的房價行情,這房子最起碼值七八十萬人民幣——雖然它的建造成本可能七八萬都不到,但往往就是這麽回事,當一件本該令人驚奇的事情時常發生的時候,這件事就不會再令人驚奇,你甚至會覺得本該如此(就此打住這個話題,你們懂的)。

    開始,偌大的房子隻是他一個人住,後來多了一個喻妮潘,一眨眼四年多就這麽過來了,就在不久前,他還認為這房子從今後會少一個人住,沒想到非但沒少,反而多了一個。多了一個他十分不歡迎但又沒辦法不歡迎的人。

    周曉白把那間一直空著的客房分給老爺子住了,喻妮潘為他買了新被褥枕頭及一應生活用品,伺候他上床時,像哄小孩子似的問他:“爸,感覺怎麽樣呀?”

    老爺子摸了摸身下柔軟的被褥,抿嘴笑了笑。

    他居然笑了!

    喻妮潘握著周曉白的手,激動地說:“看見沒有,他能聽懂我們說話!”

    “簡單的話應該能聽懂的。”周曉白看了老爺子一眼,退出了臥室。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加入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