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暮雲

第八章 姐弟異誌(2/4)

    姚令言的意誌一下子又複蘇了。他覺得自己不是孤單一人,他的命運或許還有扭轉的機會。

    他的因經常麵對戰機而形成本能的機敏反應的頭腦,指導著他以一種半顯頹喪半顯真摯的態度,對朱泚提出請求:“姚某突遭此變,尚在渾噩中,雖不會與太尉為敵,但實在無心即刻督軍,請太尉寬容幾日,待姚某思慮清楚。不過,姚某的義子皇甫珩,可輔佐段公。”

    當任節度使這完全沒有躊躇之誌、隻有一副“既然事已至此”的模樣,稍稍讓朱泚放鬆了警惕。在朱泚的設想中,接下來的日子,他還要依靠涇原軍,畢竟他的弟弟,幽州節度使朱滔還來不及從河北趕來與他會師於長安,他也怕手中有京城治安兵力的王翃得寸進尺,因此需要軍人來牽製。但涇原軍不能完全交給那個貪婪陰狠的姚濬,於是他想到了段秀實的進駐。姚令言看來知趣地放棄了軍權,對皇甫珩的舉薦不過是要個體麵的台階,也對穩定軍心有益。

    姚令言與皇甫珩相見的一刻,無法盡言,好在他這個義子倒是比姚濬更能與父親心意相通似的。

    在姚令言溫厚但疲憊的目光裏,皇甫珩相信其後一定慧藏著一些深意。他於是變得比義父還要平靜,在離開時見到算計自己的舅父王翃,拿回自己的戰袍和刀箭時,他甚至還能施以晚輩的禮儀。

    王翃眯著一雙老眼看著二人上馬遠離去的背影。他的副手、京兆少尹源休,在丹鳳門事成之際,就連夜奔來,勸自己殺掉這個外甥。然而王翃想得更多一些。他官至三品、身受龍恩卻決然謀反,就是因為想獲得更深重的權力。他閱人老辣,如何不知皇甫珩也許並非貪慕榮華之輩,這個年輕人身上有一種從先祖那裏繼承來的忠臣之義。可是若完全以自己的京城治安力量,是無法節製朱泚的親兵的,還不如押注皇甫珩或能變節。

    留下他,這局棋怎麽下,還不一定。而殺了他,就是一招死棋。

    姚令言與皇甫珩從京兆尹府所在的光德坊一路向東,穿過朱雀大街,往崇仁坊的涇原進奏院去。一路上,他二人有心觀察,發現城中除了各坊門及皇城三大門外戒備森嚴外,百姓日常生活並未受影響。路人見到他們一行的涇師服色,也泰然如常,不見驚懼。

    姚令言稍稍勒了一下韁繩,放慢馬速,向皇甫珩道:“聽說吾涇師攻入宮城的翌日,你舅父派了武侯在各坊高喊,萬民諸商莫懼,軍士們不侵汝之宅,不奪汝之貨,瓊林、大盈既在,間架稅可休矣。”

    皇甫珩沉吟道:“義父,瓊林、大盈乃聖上私庫,兒又聽說長安百姓對盧相和趙侍郎的間架稅怨聲載道,這朱太尉果然是深謀之人。”

    姚令言歎口氣:“他必定誌在帝位,為父和段公,也不知如何行得下一步。”

    說話間,他們已經行到務本坊的國子監門口,隻見高高的牌坊下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既有深衣儒巾的生徒舉子,又有布衣布褲打扮的長安庶民。姚、珩二人騎在高壯的河西大馬上,視野甚闊,看得清人群中央立著幾位官服整齊的長者。皇甫珩認出,那紫袍在身的,正是禮部尚書李揆。

    此時,國子監祭酒和司業滿臉焦急,恨不得給自己這位上司跪下。

    今日是十月初五,若沒有涇師之變,百官理應在宮中朝議,禮部官員也會在放朝後來到國子監,對準備春闈的莘莘學子們說些勉勵之語。但眼下正值兵變,皇城各省部衙署幾乎無人辦公,反正上朝了也找不到天子。因此,國子監官員原以為今天禮部不會來人,正優哉遊哉地飲著煎茶,不料閽吏來報,李尚書竟然親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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