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的壞脾氣-晚近中國的另類觀察

正文 太政治的“花業”(2/3)

    進入民國以後,由於科舉早就廢除了,大家對狀元、榜眼什麽的也膩了,新鮮的是總統、總理和督軍。所以花榜的頭銜變了,改成花國大總統、副總統、總理、總長。推舉方式也跟著民國一塊兒進步,從原來的文人寫信推薦,改為開大會投票選舉。西方的民主製度,不僅在政壇,而且在花界也得到了體現。有選舉就有競爭,跟從前妓女坐在家裏等人評比不同,現在她們要登台競選,表演才藝;有後台、財力充足的,還要散發傳單,甚至在報上打競選廣告。在選舉中,連“執政黨”和“在野黨”的名目都出來了,有人真的提議讓野雞(沒有執照的街頭低等妓女)以“在野黨”的身份參加競選。花界選舉惟一跟政壇選舉有點區別的,是沒有“民族國家”的限製,由於舉辦單位不同,所以你搞花國選舉,我搞香國選舉,反正上海的花界從業人員是越來越多,不愁沒有人參加。政壇上有賄選,花界選舉也一樣。曹錕選民國的總統要買選票,上海的嫖客們選花國的總統也要買選票,隻是曹錕每張選票花3000到5000不等的袁大頭,花界選舉時冤大頭們買下幾萬張選票也花不了那麽多。妓女們不僅樂意頂著民國所有威嚴的官銜招搖過市,而且還喜歡穿印有國旗(五色旗)圖案的褲子(注意:是下半身,不是上半身)。看來,總統、總長的頭銜和國旗的圖案,對妓女們招徠客人都有莫大的好處。

    民初的文人們煞費心思在花界弄名堂,從操練模擬科舉到操練西方民主,其實就是些玩女人別出心裁的花樣。而被玩弄的對象,則乘機花熟客的錢為自己的生意做點廣告,雙方兩廂情願。很可能舊時文人治國平天下的所謂抱負,本來就是自己騙自己的鳥話,政壇與青樓在人們心目中,本是一樣髒的所在,所以逛窯子之餘拿政治開開涮,也算不上是什麽褻瀆。實際上,在那個時候,也沒有聽說過總統和總長們對妓女分享他們的頭銜有過不滿的表示,很可能這些人一旦下了野,也會加入到評選花榜的行列。

    從被動地被人品題,到站出來競選,花界中人多少濡染到一些時代的氣息,真的起來撞一下政治的腰。當嚴複的《天演論》風靡天下,讀過點書的人口不離“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時候,在上海讀書的胡家小公子給自己改名“適”,字“適之”;而同時,上海的花界也冒出來一個“青樓進化團”,不止名字時髦,而且還能做一點時髦而又符合自己利益的事情,舉行義演,募集資金,為妓女們辦學校。“五四”運動的時候,上海學生罷課,商人罷市,工人罷工,而妓女也罷了工,而且積極響應學生的號召,抵製日貨,把自己的日本貨如生活和化妝用品之類拿出去燒掉。

    從選花國總統到動員花國愛國,時髦的事情上海人總是做得多。相形之下,北方的花界聲音似乎沒有那麽響,但對政治的參與,卻相當地深。庚子國變,八國聯軍打了進來,滿清朝廷作鳥獸散,沒走的王公大臣,不是吞煙就是跳井,奉命議和的李鴻章又遲遲不肯進京;這時候據說實際上是一位石頭胡同(八大胡同之一)的名妓成了主事的了,她就是曾經做過狀元如夫人的賽金花。賽金花出身蘇州妓家,陪著狀元公洪鈞出過國,會幾句洋涇浜的德語。人們都說她跟八國聯軍統帥瓦德西睡過覺,吹枕邊風,吹得北京並北京的老百姓少受了不少禍害。其實,在賽金花故事之前,義和團就曾經捧出過一個船妓出身的林黑兒,說她是黃蓮聖母,指望她可以閉住洋人的槍炮。那時候,林黑兒乘八抬大轎,幾十個團民護衛,招搖過市,任你是科門高第還是朝廷命官,都得對她行禮如儀。林黑兒本人也經常從袖裏拿出一包螺絲釘,說是昨夜夢裏元神出竅,從洋人大炮上拆下來的。事實上,這兩個妓女的事跡都是人們編的故事,賽金花的故事由南北文人合謀編出,水平比較高,而且不太好驗證,所以至今仍然有人信。而黃蓮聖母的神話當時就露了餡,加上義和團的大師兄二師兄們文化不高,故事編得不圓,所以同是妓女,林黑兒隻好屈尊於賽二爺(北京當時對賽金花的稱呼)之下。其實,林黑兒至少真的在義和團裏幹過,算是參與過政治的最高形式——戰爭,而賽金花原本什麽都沒有做,隻是趁亂做了幾單外國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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