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啼序 殘寒正欺病酒

殘寒正欺病酒，掩沉香繡戶。燕來晚、飛入西城，似說春事遲暮。畫船載、清明過卻，晴煙冉冉吳宮[1]樹。念羈情、遊蕩隨風，化為輕絮。　十載西湖，傍柳係馬，趁嬌塵軟霧[2]。溯紅漸、招入仙溪[3]，錦兒偷寄幽素。倚銀屏，春寬夢窄，斷紅濕歌紈金縷。暝堤空，輕把斜陽，總還鷗鷺。幽蘭漸老，杜若還生，水鄉尚寄旅。別後訪六橋[4]無信，事往花委，瘞玉埋香，幾番風雨。長波妒盼，遙山羞黛，漁燈分影春江宿。記當時短楫桃根渡。青樓仿佛，臨分敗壁題詩，淚墨慘淡塵土。　危亭望極，草色天涯，歎鬢侵半苧[5]。暗點檢、離痕歡唾，尚染鮫綃，嚲鳳[6]迷歸，破鸞慵舞。殷勤待寫，書中長恨，藍霞遼海沉過雁，漫相思彈入哀箏柱。傷心千裏江南，怨曲重招，斷魂在否。 注釋 [1]吳宮：指南宋中苑，臨安舊屬吳地。 [2]嬌塵軟霧：形容西湖的熱鬧。 [3]入仙溪：指女子所住的地方。 [4]六橋：指西湖外湖堤橋。外湖六橋，乃蘇軾所建，名昭波、鎖瀾、望山、壓堤、東浦、跨虹。 [5]半苧：這裏指鬢發已有一半如苧麻般白了。 [6]嚲鳳：嚲(duǒ)下垂之意。這裏指垂下翅膀的孤鳳。 簡析 《鶯啼序》可謂詞中最長的詞調，全文長達二百四十字，也是悼念亡妾諸作中篇幅最長、最完整、最能反映與亡妾愛情的一篇力作。此作品感情真摯，筆觸細膩，不僅形象地反映出與亡妾邂逅相遇一直到生離死別，而且字裏行間還揭露了導致這場悲劇產生的社會因素。全詞共分四段。第一段從傷春起筆。“殘寒”兩句點出時間，渲染環境氣氛，烘托詞人心境。“欺”字不僅寫出其中消息，且“欺”字之前加一“正”字，可見“殘寒”的肆虐。這兩句的描寫使全篇籠罩在寒氣逼人的氣氛之中。“燕來晚”三句承上，可以體會出詞人是有意逃避與亡妾密切相關的西湖之春的。一個“掩”字把詞人早已失去平靜和充滿悲涼之情的心情鋪展開。於是，他再也顧不得什麽“殘寒”“病酒”，決心衝出“繡戶”去湖上遊。 第二段懷舊，由上段傷春引起。“十載”以下用的全是倒敘的手法回憶舊情。 第三段寫兩人別後的情事。“幽蘭旋老”三句突接，跳接，先寫暮春又至，自己依然客居水鄉。既與“十載西湖”相應，同時也喚起了詞人的傷春傷別之情。詞人正是通過這種反複吟詠，將傷春傷別之情抒發得淋漓盡致。於是“別後訪”四句一層層地倒敘上去，從別後重尋舊地開始展開想象，回首初遇、分別等難忘的種種情景，相對於第二段，已經有了生離死別的意味。 第四段主要是悼亡的情緒，感情深沉，意境開闊。但是，自己如此深重的悼念亡魂是否能夠聽到？詞人自己也是難以知曉的，所以結尾處詞人以懷疑設問的語氣作結，在讀者心中畫了一個難以解答的大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