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鳴說曆史:朝堂上的戲法

庭院深深深幾許(1/2)

    r />�中國的古董已經日見稀少了,不僅地下文物被盜得差不多了,連國家文物局也得從海外往回買。地上的文物,這些年為了給經濟唱戲,拆舊更新,也被毀了不少。不過還好,我們總算還有一個舊日的皇宮——故宮博物院在。

    早就聽說,故宮經過翻新改造,許多昔日不見天日的宮殿,都對遊人開放了。三大殿粉刷一新,新是新了,可看著俗豔俗豔的,村意盎然。讓人驚喜的地方也有,從前看不到的東六宮,裏麵擺了很多故宮的藏品,開放參觀,看上去真的有點兒像一個博物院了。新擺出來的藏品中,招人喜歡的是金器、銀器、瓷器和青銅器,不招人喜歡的是一套雍正的行樂圖(胤禛行樂圖)。

    故宮現藏的帝王行樂圖,據說還有康熙和乾隆兩位的,但不知為什麽隻擺出來雍正的,雍正這套行樂圖很多,整整擺了兩層樓,畫師畫得也相當精細,工筆畫,每筆都很用心,看得出來,給皇帝作畫,誰也不敢馬虎。但參觀的人卻不多,不管什麽時候,都稀稀落落幾個人,還要算上看上一眼大呼上當走人的。從傳下來的畫上看,清朝皇室都長著一副標準的黃瓜臉,而畫上的這位,臉型尤其典型,長、彎,而且幹癟,嚴格地說,像曬幹了的黃瓜。

    萬幸的是,畫上的皇帝,不像傳說中的那樣嚴肅,正經八本,動不動就聖顏大怒,要人家腦袋搬家。每幅畫裏的皇帝,都著便裝,一副閑人模樣,或爐邊看書,或閑敲棋子,或山間漫步,或溪邊垂釣,或行舟江上,或行吟籬畔。或近景,或中景,或遠景,但中間位置,都固定要留給那個幹黃瓜臉的皇帝。皇帝刻意瀟灑,畫師也想畫出瀟灑來,但怎麽畫,人都不自然,五官四肢都偉大,都莊嚴,但就是擱的不是地方,看上去別扭,絕對不像在行樂。

    手腳不自在的皇帝,在現實中,肯定沒法真的像畫裏畫的那樣悠閑自在,沒有一大堆太監和隨從跟著,到處遊山玩水。溥儀回憶,他一個廢帝,走到哪兒,都一堆人跟著,何況說一不二的雍正?可以說,這些畫無非體現了一個深宮裏的皇帝的某種向往。每個君臨天下的皇帝,都想跟傳說中的嚴子陵和陶淵明這類隱士一樣,四處走走,釣釣魚,看看書,徜徉於山水之間,盡享自然之樂。可惜,皇帝處處受拘束,身為皇家畫師,在皇帝麵前縮手縮腳,他們也的確想不出眼前這位成天被太監和宮女包圍的皇帝,怎樣去山水之間行樂。皇帝行樂圖,尷尬地展示了一個皇帝和隱士之間的距離。除非有一天,皇帝真的丟了皇位,而且成功保住性命脫逃,不過,真的有那麽一天,也許皇帝就該變乞丐了,隱士依舊做不成。

    皇位意味著榮華富貴,意味著熏天的權勢,也意味著金子做的囚籠。幾乎所有的皇帝,為了鑽進這個囚籠,都費盡了心機,行樂圖的主人雍正正是這樣一個人。在清朝曆史上,沒有哪一個皇帝坐上大位,有過他那麽多的非議,即便如熱愛他的史學家和文學家所雲,這些非議都是謠傳,恐怕也沒人敢說,在康熙眾多兒子爭位的紛爭中,根本沒有他的身影。人之常情,凡是得到的東西,尤其是得到似乎就不會失去的東西,哪怕為了得到它而曾經費盡心機,吃了千般苦,遭過萬種罪,都會不大在意,相反,想的,都是那些得不到的。皇帝富有天下,可以為所欲為,但唯一求之不得的,就是布衣之樂、閑人之樂和隱士之樂。皇帝行樂,事實上就是一種非分之想。進了那個金子的囚籠,即便喜歡逛街,也得找太監宮女裝扮好了,假模假式地裝一回,聊以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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