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共乘風

第三章 久別又重逢(2/5)

    是了,阿煢今日所來的目的正是這個。

    故而她才會這般壞心眼地去揣測,白為霜再見她究竟會有何反應。

    當年之事她是真做得絕,可若不那般做,誰又知她可還有機會去考鄉試,怕是連站在此處調侃白為霜的機會都無吧。

    思及此,阿煢麵上笑意終於寸寸退去,重新換上副正經表情。

    而白為霜不想當世子的原因,也正是因為他爹早有讓位之意,爛攤子全往他身上堆,阿煢此番所說的吸血案正是諸多爛攤子之一。

    約莫十五年前,也就是阿煢娘親離世的那一年,楚地出現了第一樁吸血案。

    殺人手法十分殘忍可怖,死者頸部生生被咬斷撕開,放幹所有血,方才喪命。

    此後,幾乎每隔半年,楚地都會再出現一具咬斷脖頸放幹血的屍體,一直持續至今。

    這是一起橫跨十數年且仍在持續著的懸案,由於太過離奇,怕引起轟動,衙門才會一直壓著消息,直至半月前,楚國公才將這擔子壓在白為霜肩上,也就那時,他方才知曉,世上竟還有如此喪心病狂之人。

    距今兒個最近的一樁吸血案是在三日前,發生在梅城縣,死者恰恰好是梅城蒼家嫡長子,此外蒼家家主亦橫死,也就說,阿煢這一回,她那生父以及同父異母的哥哥都恰好喪命。

    阿煢名義上是梅城縣縣令,實際上還是以協助白為霜破這樁案為主。

    隻是近些天白為霜還有別的事耽擱,便隻能她一人趕回梅城蒼家。

    百年蒼家早被阿煢她爹敗得麵目全非。

    阿煢行走在記憶中的庭院裏,隻覺滿目蒼涼。

    蒼家傳到阿煢她爹這代本就式微,短短十五年便由梅城首富跌出三甲,全靠祖宗從前打下的基業苦苦支撐著,而今蒼家家主橫死,這本就搖搖欲墜的大家族一夜間傾倒,家仆走的走,散的散,連那當年踏著阿煢娘親上位的新主母都一派瘋癲。

    新主母姓何,不比阿煢那娘親美貌,卻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縱然年近四十,仍風華不減。

    瞧著她像個稚童似的蹲在自個兒子屍首前時哭時笑,不甚瘋癲的模樣,阿煢心中非但沒有報複的快感,反倒心生幾許感慨。

    卻道物是人非。

    阿煢腦子裏關於她那親爹的記憶並不多,而今再回想起,竟隻記得自己母親的懦弱,以及何氏的飛揚跋扈。

    她將思緒從往事裏拔出,何氏正咧著嘴號啕大哭,感受到她的目光,又倏地抬起頭來,朝她癡呆一笑,再也尋不回從前的影子。

    阿煢幾不可聞地輕歎了一聲,微微招手,喚來一人拖走礙眼的瘋癲何氏。

    直至再也見不著何氏,阿煢方才籲出一口氣,頷首示意杵在一旁的仵作掀開蓋住她親爹的黑布。

    黑布之下覆著具僵硬蒼白的男屍,輪廓秀挺膚色白淨,著一襲絳紫色錦衣,線條流暢的下巴上留有一撮美須,無聲無息地躺在這裏,叫人怎麽都想不到,三日前他還曾一擲千金博美人歡心。

    整個梅城縣的百姓都在說,蒼家家主是何等的豔福,年近四十還能大勝周家大少,得那梅城第一美人歸垂青,卻不想,他竟這般薄命,還未享得美人福便已歸西。

    這所謂的梅城第一美人不過風月場裏一名妓,蒼家家主才斷氣,又重新投入周家大少的懷抱,哪管自己前不久才與他人海誓山盟。

    風月場上的女子哪有什麽真心,倒也無人責怪她涼薄,風頭全都集中在蒼家家主蹊蹺的死因之上。

    傳聞蒼家家主死於自己書房,說是中毒身上又尋不出一絲中毒的跡象,說是遭人凶殺,渾身上下尋不出半處傷,唯有一雙眼瞪得有如銅鈴大,故而坊間傳出不少流言,道他是活生生被鬼嚇死的。

    那隻鬼,不巧便是代指阿煢她那早死的娘親。

    阿煢娘親當年本就死得蹊蹺,縱然蒼家對外聲稱自家主母乃是死於惡疾,卻無一人相信,這深宅大院裏事誰又說得清。

    阿煢一路走來亦聽了不少傳言,而今真正見到這具了無聲息的屍體,隻覺感慨良多。

    從前,她想過很多種與自己生父再見的場景,甚至,她連見到他後要說的話都一一想好,又何曾想過,竟會變成這樣。

    她一點也不暢快,更流不出一滴淚,隻覺胸口堵得慌,喉嚨裏也像是被人灌滿了鉛,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穿著粗布衣的仵作絮絮叨叨在一旁說著什麽,她即便不曾認真去聽,也能猜到個大概,無外乎就是說,蒼家嫡長子死因與從前那些吸血案無異,反觀蒼家家主,縱然那仵作使勁渾身解數,都找不出他的死因。

    從始至終阿煢都垂著眼簾,待到仵作說完那番話,方才顫了顫眼睫,道:“依你看,他可是如坊間傳言那般,活生生被鬼嚇死的?”

    仵作麵色凝重地搖搖頭:“凡是被嚇破膽之人,必將麵色烏青,瞳孔放大,更有甚者,還將口吐白沫。”

    蒼家家主麵皮白淨,雙目圓瞪牙關緊咬,不似受到驚嚇,反倒像是承受了極大的痛楚。

    阿煢了然,悠悠收回目光與那仵作道:“所以,他不是被嚇死的?”

    仵作頷首,帶著幾分羞赧:“確切死因還得再查。”

    阿煢也不與他在此事上糾結,隻道了句“你接著驗,我再去別處看看”,便起身走了出去。

    在一幹家奴的指引下,阿煢來到了蒼家家主的案發現場,也就是那間書房。

    書房擺滿各類古董字畫,縱然蒼家已然沒落,家底仍比一般人家豐厚,阿煢雙手負背,踱步在書房內走,聽聞引路的婢子描述當時的事情:

    家主的書房從不進閑人,哪怕是大少爺都不能隨意踏進去,故而,無人知道家主究竟何時斷的氣,他們隻知家主那日看上去顯得十分異常,一頭紮進了書房裏再未出來過,送去的飯也都沒動一口,這般過去一整天,到了第二天清晨,才有人發覺不對。

    何氏領著家丁將門撞開,便瞧見家主伏在案上小憩。

    何氏向來潑辣,才欲發作,家主竟被她一推便躺在了地上,一摸,連氣都斷了。

    何氏險些被嚇昏厥,外頭卻又傳來噩耗,大少爺死在了自個鋪上!

    這一下何氏才真撐不住了,兩眼一翻直接栽倒在地,醒來便滿口胡話,總說有鬼找蒼家人索命。

    阿煢知道何氏所說那個“鬼”正是她母親。

    那些神叨叨的坊間傳聞倒不是有心人作祟,皆出自何氏之口。

    阿煢娘親向來軟弱,又無顯赫的家世來替她撐腰,縱然當了蒼家主母,仍受盡白眼,從始至終都被何氏所壓製。再軟弱的人都有旁人不可觸碰的逆鱗,而她的逆鱗正是那時年幼的阿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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