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共乘風

第二章 蒼家嫡長女(2/5)

    不願回想起往事的白為霜一聲冷哼:“不準再提那事。”

    “哦。”困意突然湧了上來,阿煢聲音軟綿綿的,“我困了。”

    夜裏的山穀靜得可怕,連風聲也無,隻餘火堆裏時不時傳來的“劈啪”聲。

    阿煢呼吸逐漸平緩綿長,沉入黑甜香。

    白為霜仍是心事重重,今夜之事太過不尋常,怕也隻有阿煢那沒心沒肺的才睡得著。

    眼看夜色越來越深,原本平靜的山坡上卻突而傳來陣陣不小的動靜。

    閉目假寐的白為霜緩緩睜開了眼,卻見那逆著月光的山坡上慢慢墜下一道人影,那人是捆著麻繩一點一點地往山穀裏爬的,雖看不清晰,也能依稀辨別出那是個男人。

    白為霜眉頭緊鎖,不動聲色自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燒著的柴火棍。

    眼看那男子就要解開繩索躍下來,卻有一支羽箭劃破夜色破空而來,不偏不倚正中那人後頸。

    一劍穿喉,那人掛在繩索上直抽搐,不過兩息,再無任何動靜。

    ……

    阿煢再醒來已是翌日午時,才睜開眼便發覺自己躺在了一張完全陌生的床上。

    仍有些頭暈眼花的她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視線裏又多出了一張俊美多情的臉,她“咦”了一聲,又閉上眼,將先前的動作再重複一遍,又一次睜開,那臉的主人正笑眯眯望著她。

    阿煢沒來由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忙喊了聲:“景先生早。”想了想,又接著問,“我怎會在您這裏?”

    景先生表情不變,動作輕緩地將阿煢扶起,塞了個軟枕在她腰後,做完這些又順手遞給她一碗當歸蛋,方才慢條斯理道:“現在已經不早了。”稍作停頓,含在嘴角的笑意更甚,“至於你怎麽會在這裏,得去問小霜霜才對。”

    聽到這話,阿煢沒來由地感到幾分緊張,麵上卻一派平靜,隻“哦”了一聲,便低頭舀湯以掩飾自己的不安。

    景先生仍是盯著阿煢笑,阿煢越發覺著緊張,嘴裏塞著一口蛋,含混不清道:“景先生,您這般盯著我作甚?”

    景先生不答反問:“你說呢?”

    這是來興師問罪了?

    阿煢心中緊繃著的那根線“噌”的一聲繃斷,卻仍是一臉純良地搖搖頭:“弟子不知。”

    許是懶得再與阿煢賣關子了,景先生幽幽歎了口氣,直接開門見山與她道:“你為何要女扮男裝?嗯?”

    一瞬間阿煢心跳如雷,“噗”的一聲將口中之物噴出,嗆得眼淚水都要流出來了,整張臉憋得通紅,拍著胸口不停地咳嗽:“咳……咳咳咳,您,您都知道了?”

    景先生笑而不語,隻輕輕拍打著她的背,替她順著氣。

    待到順過這口氣,阿煢方才硬著頭皮解釋:“其實……我最初也沒想過要扮男裝……”

    初時阿煢的的確確沒想過要女伴男裝來欺騙陸九卿,她也不曾去想,陸九卿竟從頭至尾都將她當作了男孩,待她意識到這個問題時,已是半年後,彼時的她不過是個未滿六歲的稚童,害怕又因自己是女童而遭人拋棄,才會有意去隱瞞。

    說到此處,她又惴惴不安地抬頭望了景先生一眼:“我隻是想,既然已被認作男孩,即便我再去澄清,怕也隻會被視作給自己找開脫,倒不如將錯就錯,真把自己活成一個男孩。”

    正如娘親時常總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阿瓊,你若是男兒身該有多好。”

    是呀,她若是男兒身,娘親又豈會遭奸人暗算?又豈會失去何家主母之位?又豈會死於非命?

    一切過錯都歸咎於她生為女兒身!

    她也曾去怨,也曾去恨,到頭來竟不知究竟該怨誰,又該去恨誰。

    說到此處,她神色中已無哀愁,流露於麵上的軟弱也漸漸由堅毅所取代,她道:“景先生可願聽我說個故事?”

    景先生並未作出回應,她的聲音便已緩緩流淌出:“我本是梅城蒼家嫡長女……”

    梅城縣距離天水府不過幾十裏地,即便是天水府也都人人皆知蒼家乃是梅城縣首富。

    二十年前阿煢他爹,也就是蒼家大少爺不聽族人勸阻,非要娶那勾欄裏的清倌名角兒做正房,一路敲敲打打將人娶回了家,倒也傳成了一段佳話。

    又有誰知,那貌美如花的名角兒竟是隻不會下蛋的母雞,嫁到蒼家足足五年,肚皮裏都無任何動靜。

    蒼家公子向來風流成性,起先也是真真兒將那名角兒視作心尖尖上的人來嗬護,可他蒼家大少爺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從前的山盟海誓轉眼成空,那名角兒再美也不過滄海裏一滴水,更遑論還是讓他犯了無後之大過的禍水。

    名角兒過門不足兩年,後院裏便添了一房又一房的小妾。

    隻聽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後院裏新人越多,名角兒越遭冷落,直至四年後,那名角兒誕下長女蒼瓊,算是徹底失了寵。

    蒼瓊正是阿煢本名。

    生作蒼家嫡長女的她本該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隻因有個出身低賤的娘親受盡白眼。

    她的娘親,空有一副美麗皮囊,卻從不懂該如何利用,成日做得最多的,便是撫著她臉頰,一遍又一遍地道:“阿瓊,你若是男兒身該有多好。阿瓊,你為何偏偏是個姑娘家……”

    彼時的阿煢尚且年幼,聽不懂那些話中所蘊含的東西,隻記住了那句話“阿瓊,你若是男兒身該有多好”。

    ……

    五歲那年,她那空守蒼家主母之位卻無實權的娘親一夜間病倒,非但沒能得到蒼家善待,反倒被潑了一身汙水,含恨離世。

    新主母火速上位,做的頭一遭事便是斬草除根,對阿煢下手。

    年僅五歲的阿煢就這般淪落乞兒窩,若不是獲陸九卿相救,恐怕她已沒機會站在這裏說話。

    故事說完,阿煢眼睛裏又重新燃起一團火焰:“阿煢此生不再求別的,隻求能替我那慘死的母親報仇。”

    景先生沉默片刻,方才沉吟道:“所以……你扮作男兒身,究竟想做什麽?”

    “考取功名。”阿煢一字一頓,“以完全淩駕於蒼家之上的身份,製裁那些大惡之人!”

    阿煢盯著景先生望了許久,都不曾等來答複,又過好一會兒,景先生方才彎了彎唇角:“喝完,記著去上課。”

    阿煢本還有一肚子話要與他說,他卻徑直走了出去,關門聲響起,打斷她即將要說出口的話。

    她嘴唇微微顫了顫,那些呼之欲出的話語被咽回了肚子裏,長舒一口氣,將整碗當歸蛋灌入自己肚子裏,不論將來如何,總得先把肚子填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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