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時間是一雙萬能的大手。楊宗保痛失愛子的心漸漸被時間撫得平複。楊宗保家境殷實，那幾年兒子再寬在外做生意賺了不少錢，而他在鎮上開的那個雜貨鋪，生意也蠻好。兒子賺的那些錢基本沒有動。兒子歿了，這兩年靠著那個店鋪，生活依然過得很滋潤。所以他根本不需要英子做事。想想英子一介女流，目不識丁，她又能做什麽呢？他隻要英子每天早晚到正屋的大堂來與他和老伴請請安，有什麽事他也隻問丫頭小芹，其餘一概不管。 這樣平靜地過了兩年。這就到了一九三七年。這一年，卻是少有的不平靜，比起任何年份來都不平靜。先是聽說早些年占了中國東北的小日本打進了中國本部，占了北邊的整個京津地區，殺了不得了的中國人。後來又聽說日本鬼子正在侵犯上海。上海是我國東海邊的一座大城市，鬼子若是占領了上海，很快便會向內陸侵入。上海可是離得不遠，真要打到內陸來，一抬腳可就到江西了！所以老百姓人心惶惶。十一月底，縣府就作公開動員了。縣府說，日本鬼子打下了上海，己經在進攻南京了！南京是中國的首都，為了保衛首都南京，全國軍民要同仇敵愾，與日本鬼子決一死戰。 這是一個冷風冷雨的傍晚。楊宗保剛上好雜貨鋪的門板，就聽英子的丫頭小芹來稟告，說是英子的哥哥王凱來了。楊宗保大吃一驚：英子的娘家人幾年來杳無音訊，她的哥哥竟然來了？他趕緊跟著小芹回到家。一看，果真是一個高大的青年立在堂屋，英子站在一邊很是激動的樣子。楊宗保看去，王凱穿一身黑色禮服，頭戴一頂厚實的呢帽，腳上是一雙黑亮的皮靴。他看去，依稀記起了幾年前還是學生模樣的那個青年，隻是眼前的這張臉黑了許多，唇上有密密的黑胡須。身體卻是變胖了，胖得幾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楊宗保很熱情地招待了他。 從王凱的嘴裏，他知道了兒子再寬的一些事。兒子再寬發病很突然，開初沒重視，待到了醫院後已是太晚，當天夜裏就死了。再寬死後，英子的父親出麵安葬了他。那時王凱已在湖北，這些情況都是王凱後來聽他母親說的。 楊宗保說那年他到過漳州，並沒有見過親家的麵哇！ 王凱解釋說，他父親在再寬死後的那年年底也因病去逝了。母親隻好帶了全家將父親的靈柩運回老家一一王凱說他的老家在安徽的桐城。他也是那一年回了一趟家。 王凱還告訴楊宗保，他父親在安葬了再寬後，曾經無數次托人帶信到江西來，見你們一直沒有人去，還打算親自來一趟江西呢！隻是後來他自已也病倒了，才沒來成。 楊宗保聽後唏噓不已。 王凱在楊府一住就是半拉月。十二月中旬，傳來了南京失陷的消息，這個王凱才匆匆趕著回安徽老家過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