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汗顏的記憶

李校長語重心長地說，你當這是明星和粉絲見麵會呢？哪怕多讀兩遍課文嚐試背誦，也不能這麽套近乎啊！筱雨無地自容，這無疑給她脆弱幼小的心靈一記猛摧，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從此，在校園裏遇見李校長，如果可以繞道，如果可以掉頭，她必不迎麵。 可是，人生很多事，躲不開也避不掉。工作的第五年，學校要聽進校五年內部分教師的課，不提前通知。她想，沒事的沒事的，肯定不會聽我的。 這天學生作業出錯特多，進了教室，她把錯誤百出的本子往講台上重重一“放”（配合上麵部表情的話，大概用“摔”字更貼切，可是可是……姑且就用“放”吧），強行按壓住內心波動的情緒，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苦口婆心地先從作業談了起來。 咦，今天真奇怪，大概是知道自己做得不夠好，孩子們都格外聽話。孺子可教啊。於是，她就滔滔不絕地開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力圖先贏得孩子們感情上的認同，再因勢利導，把要求滲透給他們。 大概總講了有半節課吧，她覺得講得有些累，想到教室後麵一張批改作業的桌子上拿茶杯。她目光搜索茶杯的位置，這一看不要緊，簡直令她——令她，那叫一個什麽詞兒來著？對。魂飛魄散——批改作業的座位上，有個人端端正正地坐著，不是別人，正是李校長。 筱雨終於知道孩子們的正襟危坐從何而來了。 她這囉囉嗦嗦婆婆媽媽地，可是說了半節課的閑話啊！而這節課的課表上工工整整地印著“語文”兩個字。她瞠目結舌。她手足無措。她冷汗直流。她不知課從何上起。她不知如何啟承轉折，才能趕緊從課堂訓話轉到上新課上去。 寂靜，可怕的寂靜。她無語，她臉上估計得跟川劇的變臉演員一樣，一忽兒青一忽兒紅的。她又是貼掛圖，又是寫課題，忙得顛三倒四，說話不著邊際。 李校長倒是挺沉著，說：“我來看看你真實的課堂狀態。你接著上，就當我不在。” 要是一節課都沒發現校長也就罷了，現在發現了怎麽能當你不存在？筱雨這心裏，恰似跟挨了魯達揍的鄭屠一般，“卻便似開了個油醬鋪，鹹的、酸的、辣的一發都滾出來”。對李校長的怕，如雪加霜。 也有過一次筱雨主動示好想改善幹群（似乎群幹更好點，但是拗口）關係的。那是結婚前媽媽要給她和子年買房子，要單位工資證明加蓋公章。章正好李校長那兒有。筱雨抱著投其所好的心理，一臉虛心求教的模樣，說我不會寫論文怎麽辦啊。李校長以為鐵樹終於開花了，馬上來了興致，苦口婆心地循循善誘。她畢恭畢敬地從左耳朵聽進去，拿到蓋好公章的證明，走出辦公室，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之後，聽到的內容全部無私地從右耳朵彈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