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向陽沒有讓宏泰繼續“實在是”下去,端起黑陶碗喝了一口,啪地一聲放到木桌上,眯著眼睛看著宏泰:“陳詹事知曉貴寺傳承悠久,不忍斷了傳承,所以才派某來商議商議。大師要知道,這河南府可是有百八十座寺廟啊!”

    “嗬、嗬。”聽到這直白的威脅,宏泰臉皮直跳,幹笑兩聲。

    任何傳承久遠的寺觀都會經曆多次破落和再興,林寺也不例外,尤其在兵荒馬『亂』的年代,林寺那金佛、那香油錢,可是有很大吸引力。

    按道理,身為住持,對此應該早就看透,不生悲喜平淡以待才是。

    但宏泰就是不甘心。

    當年會昌滅法後,林寺破敗不堪,他師父行鈞受邀住持林寺,修殿堂、鑄佛像,四十餘年才讓林寺重又恢複往昔幾分聲勢。

    隻可惜宏泰接任住持之後,一來名聲沒有行鈞那麽大,二來又經曆了兩次改朝換代,林寺頹象再顯。

    若是從陳佑之言繳納田稅,林寺怕是一下就要跌落一個台階!

    但若是不從,能擋住當然是好,一旦擋不住,隻怕又要重演滅法之禍了!

    何去何從,宏泰心中一時難以定奪。

    手中念珠轉得更快了,他得好好想想,若是不從,有哪些關係可以用一用。

    宏泰在思考,韓向陽也在思考。

    他卻是想到了來之前陳佑過的話:當初禪宗之內尚有頓悟漸悟之爭而分立南北,如今這不同宗派之間也不可能一片和諧,須得令諸教派成眾狼爭肉之勢,才能國家安穩。

    而現在,胡教諸派雖有齟齬,但門戶之見卻不是很大。

    比如宏泰,他習的是戒律分屬律宗;他師父行鈞習的是《法華經》,人稱法華行鈞,分屬台宗;他師祖則號素禪師,禪宗的。

    除了那些各教派衣缽傳承的“某祖”,絕大部分和尚教派歸屬都不是那麽分明,平常時候自然也爭不起來。

    陳佑沒要怎麽才能挑動和尚鬥和尚,但韓向陽感覺宏泰似乎不太願意妥協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就朝這方麵想。

    如果能讓這些和尚認同“異端比異教徒更可惡”的觀點,那麽為了消除異端,被取消的那些特權顯然就不重要了。

    問題是,該怎麽做?

    好一會兒,宏泰終於開口了:“韓先生,不是貧道不想交稅,實在是那些田畝收成不好,百姓辛苦一年,不過是僅能糊口罷了。”

    想來想去,還是平民百姓最好用。

    畢竟林寺田地近萬畝,佃戶無算,真要是鬧起來,河南府怕是承受不住。

    隻不過這是一把雙刃劍,除非是『逼』入絕境,否則宏泰也不想用。

    韓向陽回過神來,看著一臉悲苦的宏泰,沉聲道:“主持定要不從?”

    宏泰垂首,宣了一聲佛號,轉了幾顆念珠之後才道:“非是不從,隻是那地交給百姓,就不是貧道所能隨意處置的,不若請府衙遣人自下田收稅便是。”

    居心叵測!

    韓向陽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盯著宏泰一字一頓問道:“住持當真做此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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