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德彥說出那番話後,糾結不已的天子沒做過多猶豫便叫馬如風等人退至殿外。
殿內僅剩君臣二人,趙德昭開口問道:“何卿要說何事?”
何德彥躬身道:“啟稟陛下,臣將陛下之意說與陳中令,中令遣人去詢問巴樞使意見,其後中令問臣,欲要罷免王相公可行否。”
難得聽到這麽詳細的說明,趙德昭身子不由前探:“你是如何說的?”
“臣言中令身為首相,強行罷免一位沒犯下錯誤的宰相,必將致使朝野不安。”
趙德昭微微點頭。
這不僅僅是朝野不安了,他這個皇帝也有點不安。
“然中令言,為國事計,毀譽加身亦不改其誌。”
沉默一陣,趙德昭冷笑一聲:“罷免王彥川是為了國事?”
“臣以為,陳中令性剛愎,王相公多次反對其意見,或使得其失去耐心,故而想逐王相公。”
何德彥盡力解釋。
不過趙德昭倒沒有再說,可能也認可這種解釋。
抿了抿唇,何德彥再道:“臣聞賈長沙者,漢之大賢也,然不得用,乃絳侯排擠之故也。故雲:屈賈誼於長沙,非無聖主。其在長沙,忠心不改,思慕天子而輔佐長沙王,待絳侯亡則受召入京。”
加工史料,這是何德彥早就熟悉的技能,屢試不爽,這一次也不例外。
趙德昭很輕易地就嫩明白,何德彥的意思是,王彥川這樣的人可以被類比為賈誼。
既然都是賈誼這樣的忠臣了,為了天子受一些小小的委屈自然就不算啥。
趙德昭不知道是被自己說服,還是被何德彥說服。
總之他考慮一陣,微微頷首:“吾知矣。”
何德彥行禮出門,放下厚重門簾,他停住腳步扭頭朝後看了一眼。
“何拾遺似乎深得中書令信重啊!”
突然傳出的說話聲,使得何德彥悚然一驚。
回頭朝聲音傳來處看去,竟然是早就出殿的馬如風!
“原來是馬補闕。”何德彥抬手一禮,“在下為官家傳話,陳平章也不至於為難一個小小拾遺。”
馬如風聞言譏諷一笑,留下一句“日後恐怕還要靠何拾遺為中書令傳話了”,也不招呼,轉身就走。
何德彥沉默不語,放慢腳步朝同一方向去。
他倆辦公地在同一處,有話也可以到地方再說,馬如風堵在同明殿門口說這一番話,顯然是說給天子聽的。
……
王彥川罷相的詔令很快擬好,送給天子批準後加蓋印璽,最後出現在陳佑桌上,等他簽字。
說是罷相,其實是冊命他為少傅的冊文,隻不過後麵不是“餘皆如故”,改成了“罷其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
陳佑仔細看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直接簽署,著人送去謄抄存檔。
冊命還沒送到王彥川麵前,消息靈通的人士就知道了此事。
此事給周國官場帶來的震動不亞於當年陳佑突然成為首相。
突然出手罷免一名沒有明顯錯處的宰相,這意味著陳佑執政風格的改變。
隻是任何事情都會有人反對。
陳佑這麽做的確震懾到了一大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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