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見到對方竟然拿著這東西去裴家的當鋪典當,裴寶兒的心頭不禁又掠起了一絲疑雲。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這件事情透著絲絲的古怪,卻又說不出究竟古怪在何處。而旁邊的裴弼,已經是搖搖欲墜了。

    郭導朗聲道:“在這當鋪的賬冊之中,我們找到了一條十分奇怪的記錄,五年之前這小小的當鋪竟然有一筆一千三百萬兩的銀子入賬,敢問當鋪何德何能,竟然能夠做到國庫一年的收入,這等收益恐怕世所罕見了吧!”

    皇帝看向麵露驚恐的裴帆道:“裴大人,你的當鋪可真是日進鬥金,小小當鋪竟有一千三百萬兩進賬!”

    裴帆連忙站起,跪倒在地道:“陛下,這……”

    此時,郭導已經將那一本賬冊經由太監之手送到了皇帝麵前。皇帝輕輕一翻,便注意到了那一千三百萬兩的入賬,他冷冷一笑,突然眼中寒光大盛,怒道:“裴帆,你作何解釋!”

    裴帆一下子冷汗就濕透了脊背,他突然想起了這一千三百萬兩的來曆,五年之前陛下曾經南巡,當時是由裴家承辦了整件事情,一路修建行宮,聚集錢財,以做南巡之用。借著這個機會,裴帆大肆斂財,收了整整一千三百萬兩的銀子,變為裴家之物。但這筆銀錢太過巨大,他唯恐被人知曉,所以,秘密的將其轉入地下,借由當鋪來洗錢。其中一部分用來收買官員,另外一部分用來擴充裴家的軍隊……怎麽會有人將一切爆出來!

    皇帝眉心隱隱挑動,冷笑了一聲:“這些年來你在暗中賣官鬻爵,交通權要,這些朕早已知之甚詳,看在你裴家一門功勳份上且都不論!但就你收受賄賂,聚斂一千三百萬兩這一條便難逃一剮!好,很好,說說看,你截留這一千三百萬兩是誰在主使,拿這些銀子準備做什麽大事。朕讀遍史書,竟還沒有見過這樣的神奸巨蠹,真正駭人聽聞,一千三百萬兩——堪比國庫一年的收入,你也太過貪心了!”

    裴皇後垂下了眼睛,此刻她已經將一切事情都看明白了。這李未央先是故意設下圈套誘裴家去截她,裴弼沒有上當,卻不知怎麽回事,郭家的馬車還是被人劫持了。李未央便將舍利子丟失一事誣陷在了裴家的身上,給那京兆尹暗中施壓,逼他四處搜尋。恐怕事實的真相就在於,李未央一早便已知道那當鋪是裴家在大都的秘密據點。現在這所謂的一千三百萬兩銀子不過是一個開端,在當鋪之中細細的搜查,必定還會找到其它重要的證據。

    哪怕裴寶兒不去劫持馬車也無礙,李未央總會找到法子栽贓,裴皇後長歎了一口氣,這個計策看似簡單冒險,實際卻是毒辣得很,她看了李未央一眼,不得不說這個丫頭年紀輕輕,倒真是一個人物。

    李未央抬起頭看了一眼裴後,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之中略有交集,裴後眼底有涼意層層滲下去,李未央的眸子卻映著一抹燭火,淡淡眩目。

    隨後,裴皇後卻率先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道:“裴帆。”

    裴帆一驚,立刻道:“是,娘娘。”

    裴後冷淡道:“我真沒有想到,陛下往日如此信賴你,你竟然做出這樣貪汙之事,便是砍頭也使得了。陛下,請你立刻就處決了裴帆,以儆效尤!”

    皇後說了這樣一句話,元烈便是冷笑了一聲,這分明是以退為進,且看皇帝如何抉擇了。

    皇帝隻是目光陰毒地看了裴帆一眼,惡狠狠地一笑:“不過是一個卑汙不堪的小醜,緣何還做著如今的官職,哼,這樣的東西,丟去天牢便是!”

    立刻便有士兵撲上殿來,將麵色大變連聲哀求的裴帆壓了下去,裴弼和裴寶兒都跪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隻等著皇帝進一步的處置。隨後皇帝語聲一轉道:“不過,這一千三百萬兩銀子……”

    裴後立刻道:“裴家既然貪汙了這筆銀子,當然會原數奉還,請陛下放心。縱然此事乃裴帆一人所為,裴家也會認賬!”

    皇帝淡淡一笑道:“有皇後這句話,朕當然放心,隻不過一人犯錯,家族同樣要受到株連。”

    裴後終於臉色微微一變道:“陛下此言何意,難道要誅殺裴氏一族嗎?”

    皇帝淡淡一笑,裴帆在京中為官,而那裴淵則是執掌三十萬大軍的駐國大將軍,若是他說要誅殺裴氏一族,恐怕裴淵會第一個起來造反。他漠然地道:“這倒還不至於。”

    裴後表情十分微妙:“既然陛下已經赦免了裴家的死罪,不知陛下還要如何?”

    皇帝眼睛轉了轉,慢慢地道:“久聞天下之財,十分之三在裴家,既然如此,這一千三百萬兩銀子,就請裴家三倍奉還給國庫吧,這樣一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敢做出此等貪汙國庫錢財之事!”

    一千三百萬兩,翻個三倍,這可是一個天文數字,哪怕裴家耗盡這數百年來的家財,恐怕也沒有辦法還完這麽大一筆的數字,皇帝這樣做,分明是要讓裴家傾家蕩產了!裴弼麵色一白,就要開口求饒,此時卻聽見裴後不冷不熱道:“陛下如此寬宏大量,裴家自然要讓陛下放心的,舉家還債,敢於擔當,裴家一定會將這筆銀子還上,不管要花多久!”

    “好,說得真好,不愧是母儀天下的皇後。”皇帝的笑容更甚。

    裴後明眸微睞,柔媚中鋒銳盡展,讓人劈麵頓生涼意。

    此時見到這種情形,所有人的酒都嚇醒了,大家各懷心思的看著這一幕,麵麵相覷。

    好半響,阿麗公主才輕聲道:“嘉兒,沒想到還會有這麽一出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的。”

    李未央神色微揚,目似流波:“知道什麽?”

    阿麗公主道:“知道裴家當鋪裏有這些東西呀!”

    李未央笑容又恬柔幾分,神色平靜:“以前倒是知道,隻不過一直沒有借口去搜查,這還要多謝那裴小姐給了我這麽寶貴的一個好機會。”她話說到這裏,卻是向裴弼舉起酒杯,似是充滿敬意的模樣。

    裴弼冷冷看了她一眼,同樣舉起酒杯,卻是一飲而盡,壓下了心頭即將噴出來的一口熱血,血腥的味道混著酒液灑入喉中,帶來無盡的苦澀。親生父親被押下去,他卻還要留在這裏,這何嚐不是一種殘酷折磨,皇帝此舉表麵不追究,卻是要他們裴家其他人活受罪。裴弼低下頭去,歎息了一聲,裴家在大都慘淡經營數百年,如今恐怕要一朝千金散盡,這一回損失慘重不說,還搭進了一個裴帆。他想到這裏,手中的酒杯握緊了,複又鬆開,卻是強作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

    女眷之中,那王子矜抬起頭來,目光平靜地看了李未央一眼,神情多了一抹深思。

    王廣注意到了,輕聲問道:“妹妹,你怎麽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