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敦接過那本賬冊,翻開一看,隻見到這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記載著這個當鋪某年某月何時收了什麽東西,得了多少銀錢,又如何入賬,一一詳備。喬掌櫃麵上帶了忐忑,他看著郭敦,一個字都不敢說,生怕對方瞧出了什麽。

    郭敦倒真是有些苦惱,他對賬本這種東西,向來是看不懂的,心中不由想到,若是五弟在這裏就好了。說曹操曹操就到,隻見到一名錦衣公子快步走進了店中,麵上帶著慵懶的微笑,那俊美的麵目讓人一見便如沐春風,不是郭導又是誰?

    郭敦一見他,頓時大喜道:“五弟,你來了,快來幫我瞧瞧這冊子,到底有什麽蹊蹺!”

    京兆尹心道,這麽一家小店,居然一下子來了兩位大神,還都是姓郭的,這件事情不可謂不蹊蹺。他的目光落在那賬冊之上,試圖伸手卻被郭敦兩手一拍道:“大人,你還不去查舍利子,這賬冊跟你又有什麽關係!”

    京兆尹臉上一黑,心道你們利用完了我,這就是要踹人了。郭敦倒沒什麽值得畏懼的,但他背後的齊國公和郭惠妃卻都是不容小覷的人物。京兆尹忍住氣,狠狠踢了喬掌櫃一腳道:“還不老實交代,到底和那賊人串通將舍利子放在何處了!”

    而此時,郭導已經接過賬冊仔細研讀,他一目十行,隻見到嘩嘩嘩嘩嘩,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就已將一本賬冊看完。轉瞬之間,郭導目光突然停在了一個蠅頭小楷之上,隨後他似是鬆了一口氣,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道:“四哥,你來瞧!”不枉他剛才從後頭翻牆進去先行查看,若是讓那人燒了這賬冊,他們可就白來一趟了!

    郭敦看著那上麵那密密麻麻的數字,早已經麵如土色,他心道這叫我瞧什麽,我哪瞧得懂啊!不由嘿嘿一笑道:“你瞧就好,你瞧就好!”

    郭導也不勉強,他看也不看其他賬冊一眼,唯獨收起了這一本卷入懷中。

    那喬掌櫃正要衝上去阻止,卻被旁邊的衙差一下子按倒在地上,一頓拳打腳踢,此時衙差們在店內又抄又搶,鬧得沸沸揚揚,旁邊都早已聽到了動靜,便有人悄悄從對麵鋪子裏的密道離開,一路直奔裴府,前去通風報信了。

    京兆尹搜查了半天,除了那一顆舍利子之外卻是一無所獲。他心知此事十分糟糕,決心帶著這店鋪的掌櫃和那已經自殺的灰衣人一同進君麵聖,縱然不能消除自己的罪名,也是聊勝於無。更何況他抄了這家鋪子又不知道背後是什麽人撐腰,當然要先下手為強去告他一狀,才能讓背後那人無暇顧及。

    想到這裏他立刻道:“我這就要進宮去了,不知兩位公子是否也一同進君麵聖呢?”他心裏打的是如意算盤,不管如何是郭家先到了這當鋪門口,若是有什麽事,拖他們一起下水,總比他一個人倒黴要好。

    郭敦眼睛珠子一轉,卻是看向了郭導,郭導微微一笑道:“既然大人要親自前往,我們兄弟二人自然也當陪同,隻不過此時要覲見陛下怕是沒那麽容易,因為宮中正在舉行宴會。”

    京兆尹微笑道:“我奉命巡查整個大都,遇有急事是可以直接麵君的,二位公子不必擔心,且隨我一同進君麵聖吧。”

    郭導拍了拍胸口那本賬冊,笑容更甚道:“如此甚好,大人先請。”

    此時裴弼正在飲宴,一個宮女為他倒酒的間歇,悄然道:“裴公子,剛才宮外有消息傳來,說是當鋪出事了。”

    裴弼麵色一白,他皺起眉頭道:“出事了——出了什麽事?”

    那宮女低聲道:“說是被京兆尹帶人抄了。”

    裴弼麵色就是一震,剛要問清楚,還沒有說話心中便是陡然一驚,渾身汗毛倒數,原來——京兆尹此刻已經大踏步地進入殿中。與他一同來的,還有五花大綁的喬掌櫃,以及兩位郭家的公子。

    殿中氣氛已然大變,那些正在歌舞的女子悄然退到了一邊,鼓樂之聲也已經停歇了。

    皇帝目視著他,揚手示意所有人安靜下來:“京兆尹,無緣無故你怎麽突然入宮了?”

    京兆尹恭身行禮道:“陛下,前日齊國公府的馬車在東大街遇到盜賊,硬生生被奪走了要獻給陛下的舍利子,一共有四十九顆。下官在大都之中大肆搜捕,如今已經尋回了一顆舍利子,還揪出了參與偷盜的賊人,請陛下聖斷。”

    皇帝一揚眉,目光落在了五花大綁的喬掌櫃身上,似笑非笑道:“哦?果有此事?”

    齊國公站起身,朗聲道:“是,微臣四處尋訪,好不容易才搜集到這四十九顆高僧的舍利子,可是卻莫名其妙被賊人偷了,昨日微臣已經上過折子,不能及時進獻還請陛下恕罪。”

    皇帝微微一笑:“愛卿其情可憫,何罪之有?至於這盜賊,又是在何處捉住的?”

    裴弼看著這一幕,麵孔冷的罩了一層霜,卻是一下子將目光盯緊李未央,眼神恨到了極處。李未央笑容和煦,如沐春風,仿佛沒有察覺到對麵那一雙恨到了極點的眼睛。

    京兆尹將自己四處搜查,好不容易才找到盜賊的事跡大肆渲染了一番,直到皇帝很不耐煩的皺起眉頭,他才趕緊道:“陛下,這賊人是在一家當鋪中尋到。隻不過這當鋪老板剛剛交代一切,說是當鋪歸於裴氏,微臣深恐娘娘震怒,不得不先行帶了這賊人一同麵君,請陛下恕罪。”剛剛在路上也不知道郭導用了什麽法子,迫使喬掌櫃開了口,立刻交待出當鋪的主人是裴家,京兆尹驚恐之餘,已經是騎虎難下了。

    皇帝看了一眼裴後,笑容更加溫和道:“皇後,你怎麽看?”

    裴後淡淡一笑,神情從容:“當鋪做的生意,本來就是迎來送往,不管當的東西來曆如何,隻要值錢便可留下,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試問掌櫃又何罪之有?京兆尹大人真是糊塗了。”

    裴後此言一出,京兆尹背心不禁一片冰涼,他垂下頭,幾乎一個字也不敢說了。不知道為什麽,在裴皇後的一雙眼睛注目之下,總讓人覺得心頭惶恐,如墜冰窟。

    皇帝哈哈一笑,笑容之中帶了三分嘲諷道:“皇後說得不錯,當鋪就是這麽一個地方,京兆尹又何來的證據,證明這當鋪就與盜賊有關?”

    此時郭導在一旁已經躬身向皇帝行禮道:“陛下,原本我們也不敢肯定這當鋪就一定和盜賊勾結,所以在當鋪之中四下搜查了一番,發現了一本賬冊。”

    裴弼聽到這裏,已經是麵寒如冰,眼睛珠子一頓也不頓的,死死地盯著對方,幾乎像是要吃人一般。裴寶兒在一旁看見,不由十分驚駭,她向來知道自己的大哥很是鎮靜,從來不曾露出過這樣的神情,實在是太過可怖。但她心中更加害怕的是自己原本收買豔血盟的人,就是希望他們能夠替她殺了李未央,誰曾想不但沒能誅殺她,甚至連李敏之也沒有擄到。反而聽說他們郭家丟了什麽舍利子,開玩笑,她怎麽會無緣無故盜取舍利子,要那東西又有何用?隻不過裴寶兒也不敢肯定,是不是這豔血盟的人見財起意,偷取了這舍利子意圖他用。所以裴弼才會吩咐人到處留意,希望搶先一步找到這東西好作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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