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搖了搖頭,既然都來了,卻刻意回避不去拜見,別人隻會說她心胸狹窄、不知禮數,更何況,她也真的很想知道,國公夫人這麽一個病入膏肓的人,究竟是如何“痊愈”的。

    然而沒等李未央說話,便看到一個麗人行來,滿麵笑容地道:“未央,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害得我好一通找呢!”表情溫和、慈愛,像是一個關愛晚輩的長者,不過她年紀不過比李未央略大幾歲,這話聽來有幾分別扭就是了,正是李家的新夫人蔣月蘭。平日裏喜好素淨的她今日一反常態,穿著一襲嫣紅的儒裙,衣襟上精繡花鳥紋飾,走起路來裙裾蕩漾,潑如紅霞,明麗非常,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

    孫沿君連忙行禮道:“李夫人。”

    蔣月蘭微笑著道:“孫小姐不必客氣,我是來邀未央一起進去見她外祖母的,你也一起去嗎?”

    孫沿君還沒有嫁過去,不算李家的人,既然蔣月蘭說明是去見“外祖母”,她要是跟著去就太不識相了。不過,眾目睽睽之下,國公夫人做的也不會太過分吧,孫沿君這樣想著,便看了李未央一眼,卻見到她對自己笑著搖搖頭,這才放下心來,看著李未央與蔣月蘭一同離去。

    繞過花園,內院轉彎處豎著一架漢白玉石屏,觀之是一種內斂的富貴,前麵就是一個花團錦簇、綠草如茵的大花壇,走過花壇,便來到一間四麵珠簾玉幛的清靜小軒,隱約便可見到小軒內爐香嫋嫋,漆幾藤椅,李未央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頭傳來笑聲陣陣。

    蔣月蘭笑道:“這是國公夫人會見親友的小茶軒。”

    外麵的花廳很大,人聲吵雜,這裏卻顯得格外幽靜,李未央微挑起眉,便笑道:“老夫人在裏麵嗎?”

    蔣月蘭笑道:“是啊,老夫人,你大姐和四妹,全都在。”

    待丫頭掀開了珠簾,李未央便看見屋子裏分外熱鬧,一眾人簇擁著主位上坐著的國公夫人,她穿著普通的家常衣服,一頭鬢發攏在腦後鬆鬆地挽了一個髻,髻上插著一柄玉梳,算是裝飾,一副雍容華貴、高傲矜持的樣子——旁邊站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規矩地坐在國公夫人身邊,盡管隻是坐著,卻也看出這年輕的男子身形極為高挑,又穿著一襲碧青色長衫,看起來十分的與眾不同。

    李未央挑了挑眉頭,卻看到那人抬起臉來,縱然她看多了俊美男子,卻也不免微微吃驚。這男子的臉是出水荷花一般的白,一顆紅痣靜臥在雙眉間,猶如美人圖上點睛之筆,雙眸閃著智慧的光芒,若她前世的記憶不曾出錯,眼前這個人就是——

    國公夫人正在和李長樂說笑,笑聲中氣十足,半點都不像是生病的人,聽到聲音抬起頭看見了蔣月蘭領著李未央進來,微微一笑道:“你們來的正好,”轉頭又對身旁的男子道,“華兒,還記得你表姨母和未央妹妹嗎?”

    說句實在話,蔣華常年跟著蔣國公在外麵,哪裏認得足不出戶的蔣月蘭呢?更別提李未央在鄉下寄養,更加不可能見過了,可這蔣華微微一笑,大方地行了個禮,年紀不大,已經顯露出超越年齡的穩重老成:“見過表姨母,見過三表妹。”竟像是全都認得一樣。

    蔣月蘭不由讚賞:“三少爺年少持重,真是不同一般。”

    蔣華不過是軍中掛職的一名閑隸,並不像他的三個哥哥一樣有具體的軍銜。但他自幼才名遠播,十一歲便號稱京都第一才子,十五歲被當今聖上親點探花郎,少年時代所做的許多詩句,至今仍在士子中廣為流傳。隻不過這樣的出色少年,卻因為蔣國公的意思,辭掉了陛下給他的官職,一直甘願退守幕後出謀劃策,這就已經是一件非常奇特的事情了。

    此刻,他得了誇獎,僅僅是微微頷首,沒有絲毫得意與浮誇。不知是否故意,他竟然對著李未央微微一笑,那笑容使得他的臉孔越發顯出一種淬玉似的白,映著眉心間那顆紅痣,竟奇異的帶了幾分邪氣。

    李未央看了他一眼,心想:看來蔣華此次回來,必定跟大殿上發生的事情有關了。

    李未央看到不遠處一道屏風,便向那邊走去,畢竟是男客,她不好靠的太近,可是國公夫人看了她一眼,卻笑道:“不必拘禮,這屋子裏都是自家人。”

    李長樂和李常笑並未坐到屏風後,隻是遠遠坐在一邊,李未央看了一眼李老夫人,見她輕輕頷首,便微微一笑,也不堅持,坐到了李常笑的上首。蔣月蘭坐下後笑盈盈地問:“剛才在屋外聽見笑聲,是發生什麽樂事?”

    李老夫人臉上掛著笑容道:“剛才聽親家夫人說起三公子小時候的趣事呢!”

    蔣月蘭笑道:“哦?三公子小時候怎麽了?”

    蔣海的妻子韓氏生得粉麵生春,秋波送眉,加之一身色澤豔麗的華服,更添三分美貌,此刻不由笑道:“咱們在說小時候三少爺和長樂這個表妹十分要好,有一天晚上吃飯的時候,老夫人問他要不要媳婦兒,他卻一仰脖子就說不要,問他為什麽,他說和長樂約好了的,將來娶她做娘子呢!”

    李未央看了一眼李長樂,卻見她聽了少時的趣事,臉上都是笑容,並沒有什麽特別尷尬的表情,很顯然,李長樂和蔣三少爺的感情的確是很要好。

    三少爺微微一笑,道:“長樂表妹這樣的人才將來是要做皇子妃的,大嫂別尋我開心,你若是真關懷我,應該早日給我找個漂亮的娘子是真的!”

    韓氏就是笑,指著李常笑和李未央道:“要不這樣,這兩個你隨便挑選一個,我來為你說媒就是!”

    這樣肆無忌憚的說笑,李老夫人臉上的神色微微一變,卻是不好發怒。姑娘家的婚事怎麽好隨便拿出來尋開心,這個韓氏,也太囂張了!她手裏的瓷杯蓋兒,重重地落了下來,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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