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堪歎人生不悟空,迷花亂酒逞英雄。

    途窮到底還無錯,漏盡之時始現功。

    弄巧常如貓捕鼠,光陰恰似箭流弓。

    倘然使得精神盡,願把屍身葬土中。

    張廣太舉刀進得屋來,照定兩個夫人就剁。後邊李貴、鄒忠把他拉住,將刀奪過去,拉廣太至書房,說:“張三兄弟,不可這樣粗魯!咱們這是外住衙門裏,比不得在家,傳到上邊耳中,就許參你家教不嚴。你把跟著去的家人叫過來問一問:白天在虎丘山這一夥賊人,像幹什麽的?”三爺叫薑玉把內跟班的叫來,說:“沈福,方才是你跟了夫人去上虎丘山來?”沈福說:“奴才跟去了。”廣太說:“你在半路之上瞧見截轎子的是什麽人?哪裏的口音?”沈福說:“他自通名曹太,是福建會館看會館之人。”三大人說:“你下去吧。”自己拿過紙筆,寫了一封書子,交給李貴說:“大哥,這裏有一封字兒,明天越早越好,我要是不回來,你就給倭侯爺送去。如要是侯爺收下此信,你即速回歸衙門;等三兩天沒信,將我家眷保送到河西務去。”李貴說:“三弟,你這話從何而起呀?”廣太說:“你不必多問,拿信外邊歇著去吧。”李貴也不好深問,自己回外邊廳房安歇去了。

    廣太收拾利便,帶上自己短把刀、避血桷,說:“薑玉,你看守衙門,我要去了。”薑玉說:“三叔又往哪裏去?”廣太說:“你不必問。”薑玉說:“我也跟著你去。”廣太說:“也好,那麽你就跟我走。”薑玉暗帶披刀,候至天有初鼓時候,廣太兩個人出書房,到院內上房,竟自奔福建會館。從房上走,不從地下走,施展飛簷走壁之能。

    這個福建會館在蘇州正南,離副將衙門八裏之遙,在壽峰山口裏邊。那座山是東西大路,是從蘇州南關撲奔那裏去。一進山口,望西走不多遠路,南大門,就是福建會館。裏邊有七八百間房,很有勢力,都是本省的大商人修蓋的。看館的人,姓曹,名太,別號人稱鴛鴦太歲。裏麵俱是天地會八卦教的會匪。廣太同薑玉來至會館,躍身上房,直望裏麵躥縱。來至東廂房後房坡,望下麵一瞧,正大廳房七間,東西廂房各五間,院中有天棚,底下燈燭輝煌。北上房台階以下,有兩張八仙桌,東邊那張八仙桌後邊,有一把太師椅子,上麵坐定一人:年約六十以外,頭戴三角白綾巾,金抹額,鬢邊雙插白鵝翎;麵如紫蟹,兩道掃帚眉,一雙大環眼,準頭豐滿,海下一部黃焦焦的連鬢落腮的胡須;身穿粉綾緞色錦征袍,上繡圓花朵,足下粉底官靴。西邊台階之下那張八仙桌兒後,也坐著一個人;年約五十以外,也是三角白綾巾,雙插白鵝翎兒;麵如紫玉,環眉大眼,一部花白的胡須。西房台階下有四張八仙桌兒,後邊坐著四個人,麵向東坐著:北邊第一個,麵如黑漆,穿衣服是咱們隨身的打扮;第二個,年約二十以外,麵如白紙,身穿藍洋縐大衫,有桌案擋著,看不見底下;第三個座位上那人,麵如瓜皮,二十有餘的年歲,蛋青串綢長衫;第四個座位上那一人,年有二十來歲,麵如茄皮,身穿青洋縐大衫。東邊有四個座位,上麵亦有四人,瞧不很真。正南坐著是鴛鴦太歲曹太,北邊座位上是二龍神馬鳳山,西邊座位上是二會總任山。正西那座位上:頭一個是活閻王馬剛,第二個白麵判官馬強,三個座兒上是逍遙會總張寶任,四個座兒上是太平會總任鳳蛟。東邊那四個人是:侯得山、侯寶山,還有金槍太保侯勝英,金刀太保侯勝傑。共合是九家會總,議論天地會的大事。馬鳳山說:“曹太,你白天就不應該搶張廣太的家眷,倘若一走漏風聲,豈不壞了你我的大事?”曹太說:“我打算把他那兩個夫人搶來,咱們大家追歡取樂,再未想到遇見馬成龍,將我鐵棍削為兩段。早晚我非去將他兩個夫人搶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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