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訪津浦線 12 作別西天的雲彩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裏的豔影,

    在我的心頭蕩漾……

    這首無數人喜愛的詩,是徐誌摩短暫而詩意人生的寫照。

    徐誌摩1897年1月15日出生於浙江硤石,自小在鄉間便有神童之譽,是中國浪漫主義新詩的奠基人。雖然他詩歌創作的時間隻有短短10年,但留下了《再別康橋》《沙揚娜拉》等優美的詩歌,那溫馨清麗的語言似汩汩清泉流淌。

    徐誌摩的詩全是抒情詩,一揮而就,好像是不經意的浪漫。正如林徽因所述,隻是憑著詩意的信仰,他站在雨中等虹。他甘冒社會的大不韙,爭他的戀愛自由。他拋棄博士一類的引誘卷了書包到英國,隻為要拜羅素作老師。為了一種特異的境遇,一時特異的感動,從此在生命途中冒險,從此拋棄所有的舊業。隻是為了嚐試寫幾行新詩,他走幾裏路去采幾莖花,費許多周折去看一個朋友說幾句話。除了詩歌之外,徐誌摩短短一生中曲折的情感生活,也一直頗引人注目。而正是這複雜的感情生活,讓他頻繁乘坐火車往返北平和上海間,與鐵路產生了某種密切的聯係。

    1931年,徐誌摩寫下最後一篇詩作《火車擒住軌》。

    火車擒住軌,在黑夜裏奔;

    過山,過水,過陳死人的墳;

    過橋,聽鋼骨牛喘似的叫,

    過荒野,過門戶破爛的廟;

    過池塘,群蛙在黑水裏打鼓,

    過噤口的村莊,不見一粒火;

    過冰清的小站,上下沒有客,

    月台袒露著肚子,像是罪惡……

    一個“擒”字把火車擬人化,以黑暗為背景,反映自己簡直到了枯窘深處的心境。寫完了這首詩,徐誌摩的生命也就走到了盡頭。徐誌摩一生追求理想,對錢財勢利克盡鄙薄,而後來卻為錢所困,時間多花在錢上,於是便發出了“這玩藝反正是一片糊塗賬”的慨歎。《火車擒住軌》便是這慨歎下的發憤之作了,是麵對永恒沉默的吟唱,是麵對虛無命運的不甘,是浪漫與熱血跟機械和無情的對抗。此時的徐誌摩經濟拮據,經常負債,原因是陸小曼在上海的生活開支太大。她傭人多名,衣著考究,連手帕、香水都要法國名牌,且又吸食鴉片。1928年徐誌摩在光華、東吳、大夏三所大學任教,同時編刊物、辦書店,月收入至少五六百元,卻仍然入不敷出。1931年去北平,在北大和女子大學兩所學校任教,月薪580元,住、食在胡適家,無需花錢,收入大部分都給了陸小曼,卻借債更多。迫於經濟壓力,他為蔣百裏、孫大雨賣房做中人,為的是獲得一厘二毫五的傭金,掙點跑腿錢,填補債台上的窟窿,真是斯文掃地。徐誌摩為經濟困境所迫,多次請求陸小曼移居北平而不得,隻得奔波於兩地之間,在教書之餘回到上海那個“銷蝕筋骨,一無好處”的家。僅1931年春夏“半年內往返8次之多,不遑寧處”。來回要乘坐京滬鐵路快車,那時火車時速隻有三四十公裏。晚上7:15從北平上車,第三天下午6點才能到滬。除了耗費時間外,車票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舊時列車分為三等,三等車22.5元,二等車45元,一等車90元。三等車是“下等人”坐的,木條椅,座位擁擠,設配簡陋,相當於時下的“綠皮車”,也稱“民工車”。以徐誌摩大學教授的身份,至少也要做二等車,來回就要90元。此時的徐誌摩“窮得寸步難移”,為了節省路費,旦夕不忘取得免費的機票,以至為趕往北平參加林徽因的演講會不幸遇空難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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