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曾經說過:“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論語子路》)仕魯已經四年的孔子,確實沒有食言,他已讓魯國得到了很大的改觀,一個穩定而趨向繁榮的局麵正在出現。集市上的價格開始公平合理,沒有了欺行霸市的現象,外地人到了都城曲阜,也不必向官員送禮求情,都能受到周到的接待。而夾穀會盟的勝利,更讓魯國在諸侯國中提高了威望。“墮三都”雖然以失敗告終,卻也向列國顯示了魯國改革的態度與治理國家的決心與力度。這一行動,不僅像一顆炸彈在魯國引起上上下下的強烈震動,也在列國尤其是東麵的接壤鄰居齊國引起了巨大的震動。一種蓬勃向上的氣象正在形成,人們似乎已經看到魯國團結而又強大的未來。

    但是這一切卻不得不戛然而止。

    這不僅是魯國的形勢使然,也是整個列國的形勢使然。知其不可而為之的孔子,注定還要碰更多的牆壁,而一個長達十四年的流亡之旅,正在等待著這個已經五十五歲的人。

    這一次季孫氏的輕侮非同往常。他這是一種政治抉擇的表示,是一種對於孔子政治觀點與施政行動的一種強硬的否定。雖然看起來起因隻是齊國的八十個盛裝美女和一百二十匹華麗的文馬,隻是季孫氏的“三日不聽政”,隻是這一塊祭祀後的燔肉--但是孔子內心裏十分清楚,他的理想與追求,實質上是與季氏為代表的“三桓”勢力水火不相容的,而他一介儒生(最多隻是有一些也是儒生的學生),是無法與他們抗衡的。不知是暗藏著殺機還是孔子有著強烈的憤怒,五十五歲的孔子走得十分匆忙。雖然那次離齊也是這樣的匆忙,匆忙得隻好邊走邊把正淘著的米濾幹。但是這次是離開自己的故裏自己的國家呀,他卻仍要匆忙得連春祭時戴的禮帽也來不及脫下--“不脫冕而行”(《孟子告子下》)。

    “不脫冕而行”的孔子,突然想起自己的學生閔子騫。那時的季孫氏還對自己保持著信任吧?從他對自己學生的信任上就可以看出來。季孫氏重用子路。繼而又想讓閔子騫為費邑宰。這個費邑,可是南蒯反叛、陽虎反叛、公山不狃反叛的根據地,而季孫氏卻要讓孔子的學生擔當此任,這個信任是不小的。可是以孝聞名的閔子騫,卻拒絕了這一任命。“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閔子騫曰:善為我辭焉。如有複我者,則吾在汶上矣。”(《論語雍也》)以當今看,這隻是一個縣長的職務。如果以一個國家來論,則也可算是個省長了吧?可是貧窮的閔子騫不為所動,堅決地對季孫氏的使者說:“好好地替我辭掉吧!若是再來找我的話,那我一定會逃到汶水之北去了。”汶水之北,是魯與齊交界處,也就是說,再逼我為官,我是要逃到國外去了。要知道,閔子騫隻比孔子小十五歲,正是當官做事的年齡。難道是他早已想到老師與季孫氏最終必然的決裂,或者他早已體察出了老師的去位之意?

    匆匆離開的孔子更是對故國戀戀不舍。那裏有他與母親相依為命的闕裏,那裏有他父母長眠的墓地,那裏有他設教授徒的杏壇和留下的眾多學子,那裏有他嘔心瀝血了四年的魯國政壇,當然,那裏還有他的妻子他的兒子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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