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仕魯期間,要說他最為重大也最能體現他的政治理想與人生追求的行動,當是“墮三都”。

    “三都”即實際控製著魯國政權的“三桓”各自割據領地的城堡。前麵已經提到,“三桓”是當年魯桓公三個兒子的後裔,其中孟孫氏為司空,叔孫氏為司馬,季孫氏為司徒,是為魯國三卿,分享著魯國政權。其中又以季孫氏勢力最大,掌握著魯國國政。這“三都”有季孫氏費邑領地城堡,叔孫氏郈邑領地城堡,孟孫氏成邑領地城堡,其中又以季孫氏費邑領地城堡最大最堅固。

    這三大領地城堡,都曾經是魯國“三桓”向魯國國君鬧獨立、爭權力、搞割據的據點和資本,當然也是他們明目張膽搞分裂的證據,也反映著春秋末期列國的基本狀況。

    到了孔子仕魯的時候,“三都”發生了複雜的變化。曾經是“三桓”向魯君索要或奪取權力與土地的三大城堡,又成為“三桓”的家臣向三桓鬧獨立的據點與資本,並一度給“三桓”造成了極大的威脅。當時的“三桓”全都住在魯國國都曲阜,這三大城堡實際上全被他們的家臣所盤據,有地有兵有糧。家臣利用所控製的這三大城堡,不僅一次次地侵犯欺淩自己的主人“三桓”,甚而至於越過“三桓”而直接幹預甚至操縱魯國國政,也就是為孔子痛心疾首的“陪臣執國命”的狀態。如魯昭公十四年,季孫氏的家臣以費邑領地城堡反叛季孫氏;魯定公五年,陽虎利用領地城堡囚禁季桓子,定公八年又挾汶陽之田叛魯奔齊;定公十年,侯犯又以郈邑領地城堡反叛等。可說是家臣們以領地城堡屢屢鬧獨立、搞反叛的行動,已經嚴重地威脅著“三桓”,尤其是季孫氏、叔孫氏的集團利益,甚至已經成為他們寢食難安的一塊心病。

    麵對當時魯國定公虛位無權、“三桓”擅權(特別是季氏)、“三桓”之家又是家臣壟斷的混亂局麵,孔子審時度勢,認為正是他實現政治理想與人生追求的難逢的好時機。用雄心勃勃來形容當時孔子的心情一點也不為過。我們不妨來體會一下孔子心中的治國平天下的藍圖--

    加強魯國公室,在當時當然就是加強魯定公的實際統治權力,削弱、抑製“三桓”特別是季氏的領地與權力的擴張,貶斥、剝奪“三桓”家臣膨脹的私欲,從而使魯國君臣父子按周禮及貴族等級製,各複其位、各守其職,用仁政德治將魯國治理得國富民安。至此,也僅是孔子藍圖的一半,甚至還不是最為重要的一半。他更要以魯國為基礎、為藍本,擴大影響,最終達到尊天子、服諸侯、以仁政德治統一天下的大同世界。

    孔子這次“墮三都”的主張與計劃,核心的東西是剝奪季孫氏以及孟孫氏、叔孫氏所獲得的非法政權,並以此重歸於魯國國君。

    這無異於與虎謀皮。

    雖然有著極大的風險甚至危險,但是孔子經過仔細地分析“三桓”的具體情況,他也從中看到了成功的可能。首先要考慮實際掌管著魯國國政的季孫氏的態度與支持的可能性。經過了昭公時家臣南蒯的反叛、定公時家臣陽虎的屢屢作惡,全都是以費邑領地城堡為據點、為後盾、為資本。雖然陽虎之亂已經平息,他出奔也已經三年,但是與陽虎曾經有過勾結的公山不狃(就是那個曾經召請孔子前去幫忙的人),現今仍然占著費宰的位置,並憑借著費邑領地城堡使季孫氏有些無可奈何。而叔孫氏的郈邑領地城堡,在前一年就曾因為侯犯的叛亂而歸齊,現在雖然齊國已經歸還郈邑,卻還空著邑宰的職位。孔子甚至分析得更為細致,他還看到了叔孫氏不僅有家臣叛於外,還有同父異母的兒子叛於內。這個同父異母的庶子叫叔孫輒,因與叔孫氏有矛盾,曾經借助陽虎的力量想奪取叔孫氏的權力。

    唯一不能確定的,是孟孫氏孟懿子的態度。他沒有季孫氏與叔孫氏這樣的外叛內亂、惶惶不可終日的憂患,他的家臣也是守著成邑領地城堡的邑宰是公斂處父,對主人十分忠誠。但是孔子也認真分析了孟孫氏讚成“墮三都”的可能性,如孟懿子畢竟是自己的學生,應當更能從高層次領會老師的理想與追求。況且陽虎之亂的時候,陽虎曾經有過殺孟懿子而自代之的企圖,不是也會給孟懿子敲響警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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