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狂藥同飴貌若花,兩般滋味毒如蛇。

    使君盛德屏三蠱,正氣端能勝狹邪。

    話說這果州路沿邊山島地方共有五十七洞,洞主名為酋長,朝廷賜印,各自管轄軍民。內中也有田地市鎮,種植經營,一般完納糧稅。凡有詞訟,皆屬洞主審斷。若遇大辟重刑,方才申詳上司。那五十七洞互相婚配,這酉陽甸折衝諸洞,襟帶五溪。這洞主沙或迷,傍山四圍築就城堡,乃西夷各洞出入之路。

    東首一洞名靈關,洞主姓乜名律新。西首一洞名清江,洞主姓利名把答。三洞各擁苗兵萬餘鎮守,結為唇齒,連絡自據。那苗兵的錢糧,都是總督府中給發,已外五十四洞酋長受其約束,每歲錢糧方物都送與三洞主,類總解入朝廷。

    凡一概上司鄰州官員到任,必先用計下蠱,然後暗通關節,彼此賄賂公行,把持官府。做官的一場辛苦,所賺財祿大半送與他用。如與他相拗不廝合時,暗中念動咒語,蠱毒生發,多害性命,故劍南地麵稱三洞主為巴西三蠱。當下中洞主沙或迷聞知新總督劉爺臨任,預寫傳帖,通知東、西二洞主備辦禮物,差人慶賀。苗丁等星夜奔到總督府,獻上禮單。劉仁軌展看,乃治下土官統製沙或迷等謹奉上土綢十端、毛褐四十匹、山羊二十腔、巴豕二條。劉總督暗想:“綢、褐、山羊,俱係土產,但巴豕二條,不知何物?”吩咐軍校,一概禮物暫停於外,隻取巴豕進來。苗丁忙令人將巴豕抬入府中,劉仁軌看了,不覺心震麵熱。原來那巴豕是兩條大蛇,昂頭掉尾,身長數丈,細目長齒,香氣觸人。劉仁軌正色問書吏道:“此為巴豕乎?”

    書吏道:“正是。凡新任老爺至此,三洞主貢獻土產,以充肴饌。”劉仁軌道:“此巨蛇必有毒氣,食之豈無疾病?”書吏道:“這蛇生於山穀之中,大者五百餘斤,其次一二百斤,至少者五七十斤。土官取之,烹割而食,其味甘美,與豬肉無異。

    或糟與醢,更為鮮美,故取名為巴豕。”劉仁軌笑道:“既如此,權且收下,將前項禮物一絲不受,重賞苗丁回洞。”劉仁軌退入私衙,暗想:“巴豕形狀蠢惡怖人,食之不祥。”夜靜,令人放入牆外城河水裏。三更後,忽聽鑼聲大振,喧嚷不息。

    劉仁軌慮有變亂,忙起來穿衣,秉燭坐聽消息,直至天曉,喧聲方止。喚值堂官吏詢究夜間之事,官吏稟道:“附近沿河百姓,專倚養鴨生子以為生計。昨夜忽有二大蛇從河內湧出,吞食兩岸之鴨,故百姓鳴鑼驅逐,二蛇盤旋奮惡,群鴨已被他吞食百餘。直待天色將明,方才迅躍而去,大者逃脫,小者被百姓亂弩射倒,已剝皮剁肉,大眾均分,因此喧嚷半夜。”劉仁軌道:“此二蛇即苗長沙或迷所送者,我見其蠢惡異常,故不用而棄之。適下水之時,低頭閉眼,氣已垂絕,何能奮迅食人之鴨?”官吏跌足道:“可惜,可惜!這兩條蛇,洞主捕捉之時,不知費了多少銀兩工夫,才得送與老爺,極其敬重。若送下司州縣官長,又是次等細小之蛇。此蛇猛鷙神速,其行如飛,非猛勇精銳之士不能近傍。凡洞主擒獲時,養於洞中石坑之內,常以藥酒傾下,使蛇吞之,骨軟毒消,故垂首閉目,其形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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