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五福笑道:“區區是耿宅貼鄰,也講得半句話的。縱使兄經官告理,免不得有我等排鄰公論。且不要講令妹是產中喪命,縱使耿大娘子親手打死的,主母毆殺義婦,罪有所歸,終不到抵命的地步。況兼死者不能複生,凡事留人情,日後好相見,有話理講,不必恁地囉唕。”皮廿九低頭想了一會,袖手道:“承兄見教,似亦有理。但亡妹一時死於無辜,教我如何罷手?”裘五福將皮廿九扭到廳前耳房口,附耳低言,說了半晌,末後皮廿九笑道:“任憑兄長發付,敢不惟命是從。”

    隻見濮員外又取數隻碗,請眾人吃茶。

    眾人都道:“這太公是萬丈無節的好人。”一齊來勸皮廿九住手。裘五福轉入廳裏,將濮員外拽進後軒,說:“這廝們被我將言一說,口就軟了,這事還好收拾,不知太公與大娘子尊意若何?”濮員外忙招女兒下樓,把小裘之言說知,濮氏道:“隻憑爹爹作主,何必問我。”濮員外引裘五福踅出軒側牆外茶廳裏,和眾親戚相見,濮員外道:“此位裘兄是小女敝鄰,皮廿九那廝十分無狀,仗托此兄解釋,彼已口懈,故邀進來和諸位酌量則個。”眾親道:“請教裘兄,此事何以散楚?”裘五福道:“小可適以利害之言說彼,渠已心服,現物入手,即刻收兵。卑末年幼,不敢專主,故請教於濮老太耳。”內中一人道:“彼索現物,不知幾何?況人命是假,行財是實,這事行不得麽!”裘五福道:“不然。晚輩有一鄙見,乞眾位斟酌。這事隻消如此如此,恁地恁地,列位以為何如?”眾人一齊道:“好,好!全仗,全仗!”大家商議定了,裘五福出外廳見皮廿九說了。皮廿九歡喜,暗中令眾人漸漸散去。耿家一麵整下酒席,一麵另秤銀兩去買棺木。將前門關了,隻從後門出入。

    眾人陪皮廿九在茶廳裏坐。濮員外出名,將自己住屋做戤頭,倒提年月寫一紙百十兩欠契與皮廿九,一齊押了花字,將契付與裘五福收執。當麵議定,待棺木出門安葬之後,方交銀兩。

    皮廿九呆著那副嘴臉,拿班做勢纏了一會。大家攛掇,契上又加了些銀兩,兩下和息了。皮廿九又道:“君子不羞當麵,巧言不如直道。我妹子雖與耿大娘子因言語間受些淩辱,主仆情分,理之當然。又承濮太公與裘兄諸位長者吩咐,小子是個一刀兩截的硬漢,決無他說,單恨那瞿子良狗殺才,先將我妹夫謀死他鄉,怪我亡妹理論,又一腳踢傷了小腹,登時墮胎身死。這廝萬分狠毒,情理難容!真正三條人命,決要告他抵償,才泄此恨。列位長者做一盟主,濮太公與耿大娘子不可暗裏助他。若使小皮知道,變轉臉時,莫嗔我作事反複!”眾人道:“任從你去告誰,隻不要沾惹舍親便了。”大家唱了一個簸箕喏,坐下吃酒,直至更深。皮廿九親自替妹子換了衣服,扛入棺裏,收殮畢,又到妹子臥房裏打開箱籠,收拾些衣飾細軟,打迭了包裹,拿回家去。就叫了四個火工來,捱至五更,抬棺出門,眾人送出,皮廿九千恩萬謝去了。濮氏謝了眾親,各自散訖不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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