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是《西遊記》裏最為生動有趣的形象,和孫悟空一道構成取經道路上的骨幹。相對於孫悟空的身懷絕技和桀驁不馴,豬八戒更多了一些凡胎俗子的氣息。但他絕不是朝聖者隊列中的陪襯,而是和“心猿”的形象互為補充的“五聖”之一。豬八戒本是天上的天蓬元帥,因調戲嫦娥,被逐出天界,又錯投豬胎,成為豬精。因而,豬八戒的身上兼有人與豬的性格,他性格溫和,憨厚單純,但好吃懶做,貪吃貪睡,愛占便宜,貪圖女色,經常被妖怪的美色所迷,難分敵我,帶有明顯的喜劇特征。其實,在佛教典籍裏,豬的形象原本就是貪嗔癡和欲望的象征。《增一阿含》有“豬喻”:

    彼雲何名為人如豬,若有一人在閑靜處,長習淫欲,作諸惡行,亦不羞恥,複非悔過,向人自譽,貢高自用,我能得五欲自娛,此諸人等不能得五欲。彼作惡已,不羞恥,此人喻如豬恒食不淨,臥於不淨,便自跳踉向於餘豬,此亦如是。

    所謂“五欲”指財欲、色欲、飲食欲、名欲、睡眠欲,這些都是佛教徒的禁忌,但大多都是豬的形象中天然帶有的品質,也完全符合豬八戒“貪閑愛懶無休歇”的喜劇性格。八戒原名豬剛鬣,唐僧以“不吃五葷三厭”,故“喚為八戒”。事實上,“五葷三厭”是佛道二教的混合物,佛教的“八戒”是為在家的男女教徒製定的八項戒條,包括不殺生,不偷盜,不淫欲,不妄語,不飲酒,不眠坐華麗之床,不打扮及觀聽歌舞,正午過後不食。豬悟能雖稱“八戒”,但他始終“戒”得不徹底。《中阿含》謂有如下罪孽者,轉世為豬身:“所謂豬狗野幹獼猴蟒蛇鳥鷲等身,食諸穢惡不淨之物,言豬身者。大智度論雲,由邪驕慢故,故受豬身。提謂經雲,由癡虛受信施四事供養故,故受豬身。又法華經曰:由謗斯經故,故受豬狗野幹等身。又雲:由飲酒造癡業故受豬身。提謂經雲:惡口慳貪故,故受豬身。”豬八戒以醉酒調戲嫦娥,被貶下凡,受豬身,但卻不思遷善,仍是一無所戒。早期的《唐三藏取經詩話》裏有心猿和深沙神的形象,但無豬八戒,這個形象的出現顯然是寫作者的一個精心設計。八戒的稱謂與行動的錯位,實際上揭示出的是俗世人性的弱點與墮落。作者把佛教禁忌的貪嗔癡,都賦予這個形象,其實意味深長。與心猿意馬一樣,貪嗔癡是佛子的大敵。在朝聖的道路上,不僅要調伏心猿,而且要洗滌一切俗世的欲望。與心猿意馬相呼應,既貪又癡的豬,也是佛法要調伏的對象。佛教典籍裏還有這樣一個廣為傳誦的豬王形象:

    猶如大豬為五百豬王,行嶮難道。彼於中路遇見一虎,豬見虎已,便作是念:若與鬥者,虎必殺我。若畏走者,然諸親族便輕慢我。不知今當以何方便得脫此難。作是念已,而語虎曰:“若欲鬥者,便可共鬥。若不爾者,借我道過。”彼虎聞已,便語豬曰:“聽汝共鬥,不借汝道。”豬複語曰:“虎,汝小住。待我被著祖父時鎧,還當共戰。”彼虎聞已,而作是念:彼非我敵,況祖父鎧耶。便語豬曰:“隨汝所欲。”豬即還至本廁處所,婉轉糞中,塗身至眼已。便往至虎所。語曰:“汝欲鬥者便可共鬥,若不爾者,借我道過。”虎見豬已,複作是念:我常不食雜小蟲者,以惜牙故,況複當近此臭豬耶。虎念是已。便語豬曰:“我借汝道,不與汝鬥。”豬得過已,則還向虎而說頌曰:“虎汝有四足,我亦有四足,汝來共我鬥,何意怖而走。”時,虎聞已,亦複說頌而答豬曰:“汝毛豎森森,諸畜中下極,豬汝可速去,糞臭不可堪。”時,豬自誇複說頌曰:“摩羯鴦二國,聞我共汝鬥,汝來共我戰,何以怖而走。”虎聞此已,複說頌曰:“舉身毛皆汙,豬汝臭熏我,汝鬥欲求勝,我今與汝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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