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城和葉錦繡從鬆鶴堂離去後,葉老夫人在周媽媽的攙扶下從上座上起身,換去了窗邊的貴妃軟榻上。

服侍好葉老夫人躺下,周媽媽正要問葉老夫人何時傳晚膳,葉老夫人卻長長的歎了口氣。

“老夫人,好好兒的,您歎氣做什麽?”周媽媽坐在腳踏上,伸手為葉老夫人鬆泛筋骨。

葉老夫人露出嘲諷的笑:“老婆子還沒死呢,一個個就開始跟烏眼雞似的,老二家的要是回了京,以後這府裏可不是越發熱鬧?”

周媽媽是自小就在葉老夫人身邊服侍的人,自然也明白主子擔心的是什麽,隻是主子的事她卻不好貿然去勸,以免又勾起了主子的陳年舊痛。

“老大家的,我原看著是個好的,誰知她卻連親姐妹都能下得去狠手,隻怕日後真有危難時刻,未必會顧著葉家……”

周媽媽想要勸葉老夫人兒孫自有兒孫福,可那事她也是知道的,想了想便說道:“老夫人是看著她長大的,說不得那日隻是意外,事情也還沒到那一步,老夫人何必憂心?”

“老二去涼州時就說過我的心是偏的,那時他本要將一家人都帶去涼州,若不是那丫頭身子骨弱,又怎會留在京中?我答應了老二會好好照看她,如今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兒,明擺著那丫頭受了委屈……”

葉老夫人一雙眼睛有些渾濁,有些事情她心裏清楚是一回事,但要她一碗水持平,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老夫人,大老爺今年九月任期到期,隻怕也要回京了……二老爺早已是朝中大員,可大老爺如今還在任刺史一職,您可要提前打算好啊!”

春末傍晚的天氣帶著春夏交織之際的舒爽,天邊隱隱的燒著彤紅的火燒雲,天邊的霞光透過半開著的窗,在葉老夫人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在光影斑駁中,葉老夫人臉上神情莫測,令人無暇去猜她此刻的心思。

“老大與老二雖是一母同胞的雙生子,但因身子不好留在我身邊,我憐他、疼他,事事遷就著他,卻終究害了他……彼時我雖痛恨郡主將老二從我身邊帶走,如今卻不得不感謝她將老二教的這般好。”

葉老夫人口中的郡主便是她的婆母,葉家上一代的掌家夫人常臨郡主,周媽媽心裏清楚這是葉老夫人心中幾十年的心結,然而此結無解,所以葉家所有人都對此閉口不提,默契的不去提此事。

“趁著老二家的回京,你也長著些眼睛,咱們好好替錦繡看一門婚事,等錦繡的婚事有了著落,這偌大的一家子便讓她們妯娌自己去處理吧!”

周媽媽心裏詫異,老夫人剛剛明明也說了自己偏心,可她沒想到老夫人的心竟偏到了這般地步!

“老大自己不爭氣,到時候勢必會影響到錦繡說親,我看著她自幼長大,實在不忍心,隻要錦繡的婚事順順利利的,別的我也沒什麽放不下了……”

葉老夫人慢慢的合上眼,她精明了一輩子,即便是常臨郡主那般挑剔的人,同在葉家數十年,她依舊是過的如魚得水,然而心中這麽多年的遺憾,終究讓她也想難得糊塗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