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才待要發作,隻見那個胖子伸過手來,將那賣玉器的一扯,就指著他說道:“老王,你別要這麽著。”聘才連忙招呼,那胖子倒真動了氣,又道:“老王,你別要混懵。怎麽拿個鬆香壺兒不值一百錢,賺人二兩銀。砸碎了就要六兩。你瞧他南邊人老實,不懂你那懵勁兒,你就懵開了。我姓富的在這裏,你不能。”那賣玉器的見了他,就不敢強,道:“三爺,你能怎麽說,怎麽好。”那胖子就叫跟班的給他四百錢,賣玉器的尚要爭論,那一位也說道:“富三爺那裏不照應你,這點事你就這麽著。況且富三爺是為朋友的,下次瞧瞧有好玉器,他們多照顧你一點就夠了。”蓉官接口道:“這老頭子好討人嫌:彎著腰,托著那浪盤子,天天在人空裏擠來擠去,一點好東西都沒有。誰要買,德古齋還少嗎?”賣玉器的隻得忍氣吞聲,拿了碎煙壺走了出去,嘴裏咕嚕道:“鬧揚氣,充朋友,照顧我也配?有錢盡鬧相公。”又擠到別處去了。聘才心裏甚是感激,連忙拉著富三的手道:“小弟粗鹵,倒累三爺生氣。”又向那人也拉了拉手,就叫四兒拿出二百大錢來,雙手送上。富三笑道:“這算什麽。”接過來,遞與聘才的四兒道:“算我收了,給你罷。”四兒不敢接,聘才又笑道:“斷不敢要三爺破鈔,還請收了。”又將錢交與富三的家人,富三接過來,望桌上一扔道:“你太酸了!幾個錢什麽要緊,推來推去的推不了。”聘才隻得叫四兒收了,叫他請了安,謝了賞。聘才已聽得人叫他富三爺,自然姓富了,便問那一位的姓,是姓貴、名字叫芬,現在部裏做個七品小京官。這富三爺叫富倫,是二品蔭生,現做戶部主事。一一領教過了。

    富、貴二人也問了聘才的姓,又問了他是那一處人,現在當什麽差?聘才道:“小弟是江寧府人,才到京,尚未謀幹什麽。此時寓在鳴坷坊梅世伯梅大人處。”富三道:“江寧是個好地方,我小時候跟著我們老爺子到過江寧。那時我們老爺子做江寧藩司,我才十二歲,後來升了廣東巡撫。你方才說鳴坷坊的梅大人,他也在廣東做過學差,與我們老爺子很相好。以後大家都回了京,我們老爺子做了侍郎,不上一年,就不在了。

    我是沒有念過書,不配同這些老先生們往來,所以這好幾年不走動了。聞得他家玉哥兒很聰明,人也生得好,年紀也有十六七歲了,不知娶過媳婦兒沒有?”聘才一一回答了,又與貴大爺寒喧一番。聘才已知富三是個熱心腸,多情多義的人;那個貴大爺卻是個謹慎小心,安分守己的一路。當下三人,倒閑談了好一會。蓉官又到對麵樓上去了,聘才望著他,又去與那黑臉大漢講話。

    又見那個賣玉器的擠上樓去,捏著些零碎玉件,到那些相公身邊,混了一陣,隻管兜搭,總要賣成一樣才去的光景。那個黑大漢好不厭他,便吆喝了一聲。那賣玉器的尚不肯走,嘴裏倒還講了一句什麽。那個黑大漢聽了大怒,便命家人請他出去。眾家人聽不得一聲,將他亂推亂攆,那個老頭子見勢頭不好,便也不敢撒賴,腰駝背曲的,一步步走出來。又要照應了盤內東西,當當啷啷的把些料壺兒、料嘴子砸了好些,彎了腰撿了一樣,盤裏倒又落下兩樣,心裏想拚著這條老命訛他一訛,看看那位老爺的相貌,先就害怕,更非富三爺可比,隻得含著眼淚一步步的走下樓來。下了樓,才一路罵出戲園,看得那些相公個個大笑,都探出身子看他出了戲園,才住了笑。這邊富三看了,也拍手稱快,聘才更樂得了不得。但不知這個人,是個什麽闊人,少頃等蓉官來問他。隻見那黑大漢已起身,帶了四個相公,昂昂然大踏步的出去了。那些沒有帶去的相公,又分頭各去找人。

    不一刻,蓉官又過來坐下,富三笑道:“空巴結他,也不帶你去,磨了半天,一頓飯都磨不出來。”蓉官點著頭道:“不錯,我磨他。他叫我,我也不去。這位老爺子不是好相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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