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喊聲，黃文英急忙閃進一條小巷，奔跑如飛。

    一夥清兵手握腰刀，緊緊追趕。小巷內，一些人三個一撮，五個一夥地坐著閑談，看見官兵闖來，紛紛往一旁躲避。

    一處院落，人去屋空，不少房子的椽檁被拆，門窗被掀，有的還被放火燒掉過，一片殘垣斷壁，焦土碎瓦。一間房的屋簷下，放著幾個蜂箱。

    黃文英背著小天王跑進了院子，進了一間房子裏。

    一個老太太睜著一雙混濁的眼睛，看了一會兒，似乎明白了一切，連忙說：“孩子，快跟我來！”找到梯子，扶黃文英和小天王翻過高牆。

    一夥清兵追到了大門口，大聲說：“能跑到哪裏去？一定進了這個院！”說著，闖了進來。

    老太太不慌不忙，走到蜂箱前，把蜂箱蓋子揭開。

    一大群蜜蜂飛出木箱，如一陣淡灰色的旋風，向院子裏闖進來的清兵刮去。一些清兵被蜜蜂蟄了，痛得亂叫。

    老太太用手捂著嘴，偷偷一樂，閃進屋內，站在菩薩前禱告說：“保佑兩個孩子逃離虎口吧！”

    灰蒙蒙的天空，飛著幾隻雄鷹。黃文英背著小天王，一路急走。

    一片蒼鬆翠柏間，紅牆圍著一片建築，閣樓式的大門一對雙闕，裏麵是處豪華行宮，宮前一池荷花含苞，魚沉潛底，綠樹婆娑，風景秀麗。

    “妙哉，快去開門，有客人要來！”喜英坐在池邊，放下經卷，對身邊的妙哉說了一聲。

    妙哉走到行宮門口，看見了黃文英，小聲說：“二位施主，請進吧！”黃文英跟著妙哉到了小池旁，把背上的小天王放在地上。

    喜英看了看小天王臉色，又把了把脈，連忙從口袋裏掏出一顆藥丸，給小天王服了。

    不一會兒，小天王漸漸轉醒，斷斷續續地說：“張宗禹，你在哪裏？”

    灰暗的天空，陰沉沉的，沒有一絲風。張宗禹望著滾滾黃河，心裏有點兒不踏實，自言自語道：“這一次又與遵王分開，雖然分散了清廷的兵力，有利於我們圖存和發展。但是，李鴻章、左宗棠與曾國藩三股兵力一旦猛撲我們其中之一，來個各個擊破，那我們就慘了！”

    “梁王所慮極是，我們還是不要遠走，就在陝西和甘肅這一帶流動吧。”一些隨從附和著張宗禹。

    書呆子看了一眼張宗禹，認真地說：“那我們一定要發揮各個聯絡點的作用，及時收集清軍情報，正確分析李鴻章的動態。”

    黃河咆哮著，憤憤東去。

    李鴻章說：“近日，有人舉報懸空寺尼姑暗保小天王，與清政府作對，你順便看看去！”

    容閎說：“下官遵命！”

    駐紮在黃河岸上的英美聯軍燒著堆堆篝火，烤著串串羊肉。

    容閎帶領一夥清兵，抬著一壇壇老酒，慰問著英美聯軍：“各位將士，我代表李中堂來看望你們，請大家吃好，喝好。”

    “OK！我們友誼長存！”一夥英美將士高興地大叫著。

    劉銘傳走到英美聯軍的房前，憤憤地瞪了一眼，不禁小聲罵：“洋鬼子，等太平天國全部完蛋之後，我看你們還能得意嗎？”

    “那可難說呀！”栗國華長歎了一聲，又說，“請鬼容易送鬼難啊！”

    “國華，你也在這裏？”二圪釘身穿五品官服，由一夥府役簇擁著，走到了栗國華跟前，親熱地問。

    栗國華聽見鄉音，又看清了是二圪釘，也親熱地問：“懷仁兄，多日不見，今在何處高就？”

    “不算高。”二圪釘自豪地說，“承蒙張大帥賞識，一考成名，混了個九江知府。”

    “可喜可賀。”栗國華高興地說，“懷仁兄，擇日定去府上拜訪！”

    “歡迎！一定歡迎！”二圪釘嘴上說著，目光已經移到容閎臉上。

    “他叫容閎。”栗國華介紹說。

    “容閎，我認識。”二圪釘侃侃而談，“容閎，字純甫，廣東香山人。1874年赴美留學，1855年回國，1860年到太平天國首都天京，曾經向洪仁玕提出七項新政建議。洪仁玕發現容閎是個人才，想請其留下來為太平天國效力。然而，容閎認為太平天國‘今不足持’拒絕留下。人各有誌，不可勉強。洪仁玕設宴款待了一番，讓小天王把容閎送出天京。”

    “懷仁兄真是好記性！”栗國華佩服地說。

    容閎聽了二圪釘一番說道，臉一陣子紅，一陣子白，尷尬地問：“不知這位仁兄高姓大名。”

    “不高不大，隻姓賈。曾經當過懸空寺莊園的園士。”二圪釘滑稽地說笑著，沒有一點兒拘謹。

    容閎看見二圪釘不卑不亢的姿態，微微一笑說：“仁兄真會幽默。”

    “沒什麽，懷仁我一直也很佩服賢弟的才華呀！隻是望塵莫及。今日有幸相見，真是感謝上帝的安排。”二圪釘風趣地說，“走吧，今天我做東，咱們到前邊的酒樓稍飲幾杯！”

    三個人一起向一座酒樓走去。

    這家酒樓二層建築，十分典雅，掛著“明義樓”金字招牌。

    “貴客請！”張天意站在門口，熱情地接待著。

    栗國華一聽老鄉口音，微微一笑說：“祝您發財！”

    樓內窗明幾淨，名人字畫點綴其間，很有文化氣息。

    二圪釘慢慢走到唐伯虎的一幅畫前，低聲讀了起來：“朱明麗景屬炎州，蘭橈桂楫遂自遊。逐陰追飆暫容興，回波轉藻若夷猷。日承綺扇釵光發，山入仙杯酒氣柔。幸奉瑤麾論所願，皓首期言伏此丘。”

    “看來懷仁兄對唐伯虎也頂禮膜拜喲。”容閎微笑地問。

    二圪釘也微微一笑說：“我雖然沒有唐伯虎的才，但是誰能攔住我對唐伯虎的崇拜呢？”

    “江山待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懷仁兄也才高八鬥呀！”容閎佩服地說。

    妙蘭端著酒菜，從廚房裏走出來，不感興趣地說：“二位快入座吧，酒菜都上來了！”

    “二位賢弟，咱們邊吃邊談，豈不快哉！”栗國華招呼一夥人坐下，又為大家斟滿了酒。

    容閎淒然一笑說：“目前洋人大有聯合起來，一起瓜分中國之勢呀！這一次，純甫受曾國藩大人委派，要籌建江南機器製造局，將去美國購買機器。”栗國華漠然一笑，淡淡地說：“你喝過洋墨水，辦洋務一準也能行。我呀，也把清廷看透了。胡林翼生前對我父親經常談起，等打敗了太平軍，自己也要歸隱山林，過一過平常人的生活。我看，平常人的生活才有滋有味呀！不瞞二位賢弟講，在官場上，有什麽好？勞神不說，有時還得昧著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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