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海關德監督,因在任時金價昂貴,因此虧缺了數十萬庫款,填抵不來,向周庸祐借款不遂;又因解任之後,在公館裏,新任的不時來催取清做冊數,自己又無法彌補。自念到任以來,周庸祐憑著關裏所得的資財不少,如何沒點人情,竟不肯挪借,看來求人的就不易了。再想廣東是有名的富地,關監督又是有名的優差,自己反弄到這樣,不禁憤火中燒,歎道:“世態炎涼,自是常有,何況數十萬之多,這卻怪他不得。但抵填不來,倒不免個罪名,不如死了罷。”便吞金圖個自荊後來家人知得灌救時,已是不及了。正是:空歎仕途多險阻,任隨宦海逐浮沉。

    當下德監督既已畢命,家人好不苦楚!又不知他與周庸祐借款不遂之事,隻道德監督自然是因在任專缺,無法填補,因求畢命而已。周庸祐聽得德聲已死,心上倒不免自悔,也前往吊喪,封了三五百銀子,把過他的家人,料理喪事。暗付德聲已死,他在任時,還未清結冊數,就在這裏浮開些數目,也當是前任虧空的,實在無人知覺;況在德聲在任時,虧缺的實在不少,便是他的家人,哪裏知得真數?就將此意通知周乃慈,並與冊房商妥,從中浮開十來二十萬,哪裏查得出來。那時把浮開的數,二一添作五,彼此同分,實不為過。那時造冊的,自然沒有不允,便議定浮開之數。周乃慈與造冊的,共占分一半,周庸祐一人也占分一半。白地增多一注錢財,好不高興。隻可憐公款虧得重,死者受得苦,落得他數人分的肥。大凡書吏的行為,強半這樣,倒不必細說了。

    且說周家自買了黎氏這所大屋之後,因嫁女事忙得很,未有將宅子另行修造。

    今各事停妥,正要把這般大宅,加些堂皇華麗,才不負費一場心思,把十六萬銀子,買了這所料不到的大宅子來。一麵傳馮少伍尋那建造的人來,審度屋裏的形勢,好再加改作。偏是那間大屋,十三麵過相連,中間又隔一間,是姓梁的管業,未曾買得,準要將姓梁的一並買了。那時一麵牆直連十三麵門麵,更加裝潢。叵耐那姓梁的又是手上有塊錢的人家,不甚願將名下管業來轉賣。論起那姓梁屋子,本來價值不過五六千銀子上下,今見周家有意來拉攏,俗語道‘千金難買相連地’,便硬著索價一萬銀子。誰想那周庸祐夫婦,皆是視財如水的人,那姓梁的索一萬,就依價還了一萬,因此一並買了姓梁的宅子,統通相連,差不多把寶華正中約一條長街,占了一半。又將前麵分開兩個門麵,左邊的是京卿第,右邊的是榮祿第,東西兩門麵,兩個金字匾額,好不輝煌!

    兩邊頭門,設有門房轎廳,從兩邊正門進去,便是一個花局,分兩旁甬道,中間一個水池,水池上都是石砌闌幹。自東角牆至西角牆,地上俱用雕花街磚砌成。

    那座花局,都是盆上花景,靠著照牆。對著花局,就是幾座倒廳,中分幾條白石路,直進正廳。正廳內兩旁,便是廂房;正廳左右,又是兩座大廳,倒與正廳一式。左邊廂廳,就是男書房;右邊廂廳,卻是管家人等居住從正廳再進,又分五麵大宅,女廳及女書房都在其內。再進也是上房,正中的是馬氏居住從斜角穿過,即是一座大大的花園,園內正中新建一座洋樓,四麵自上蓋至牆腳,都粉作白色;四邊牆角,俱作圓形。共分兩層,上下皆開窗門,中垂白紗,碎花蓮幕。裏麵擺設的自然是洋式台椅。從洋樓直出,卻建一座戲台,都是從新另築的,戲台上預備油飾得金碧輝煌。台前左右,共是三間聽戲的座位,正中的如東橫街舊宅的戲台一般;中間特設一所房子,好備馬氏聽戲時睡著好抽洋膏子。花園另有幾座亭台樓閣,都十分幽雅。其中如假山水景,自然齊備。至四時花草,如牡丹莊、蓮花池、蘭花榭、菊花軒,不一而足。直進又是幾座花廳,都朝著洋樓,是閑時消遣的所在。凡設筵會客,都在洋樓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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