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本有長生藥,自隻迷徒枉棄拋。

    甘露降時天地合,萌芽生處坎離交。

    井蛙應謂無龍窟,籬爭如有鳳巢。

    丹熟自然金滿屋,何須尋草學燒茅。

    不說韓清爬下樹來。且說林圭尚書在長安居住,因韓夫人與蘆英小姐被崔群奏了憲宗皇帝,趕回原籍,一向不得見蘆英一麵,心中甚是記念。一日,正遣人往昌黎縣去探聽蘆英消息,忽見走報人來到府中,稟說:“昌黎縣韓家房屋莊所,俱被洪水漂沒成河,一椽寸土無存。韓夫人連棲身之處俱沒了,好不苦楚淒涼。”林尚書聞了這報,不覺眼中流淚,說道:“韓親家做人鯁直,曆仕忠貞,隻指望蔭子蔭孫,流芳百世,住居綿遠,丘壟高封。誰知佛骨一表,遂至人離家散,身死他方。家中又遭水漂波蕩,這正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誰人有背後眼睛,看得後頭見?我如今隻管戀著官職,也是徒然。”當下移本辭官,要回昌黎縣去。喜得憲宗皇帝準他辭本,著他馳驛還鄉。那林圭辭了不受,飄然長往。有詞一闋為證:

    黃花兒遍地生,見人家半啟扃。隻聽得馬啼兒矻蹬矻蹬的穿花徑,聽哀猿數聲。過荒郊幾村,又見那兩兩三三牧童兒,騎犢花間映。數郵亭,長亭短亭,不覺的淚珠如雨,分外傷情。

    林尚書在路上行了幾日,倍增慘切。轉覺得世情冷暖,人麵高低。常常思付湘子,隻是不得見麵。恰好一日行到閘河去處,見那閘上人紛紛攘攘,往往來來,都是為名為利的。隻有一個道童,頭發蓬鬆,衣衫藍褸,右肩上背著葫蘆一枝,花籃一個,右手中擎著漁鼓一腔,簡子一副,朝著林尚書的麵前唱一闋道:

    你不學陶彭澤懶折腰,你不學泛五湖範蠡高,你不學張子房跟著赤鬆子,你不學嚴子陵七裏灘垂釣,你不學陸龜蒙筆床茶灶,又不學東陵侯把名利拋,怎如得我布袍上係麻絛,把漁鼓兒敲。

    林尚書聽了一會,便道:“昔年韓退之生日,有道人來勸他出家,他執定主意,隻是不聽,致有今日之禍。我如今棄職歸家,也不過為禍福無門,惟人自招,光陰迅速,生死難知。這道童唱的道情,倒句句打著下官身上。莫不是有些來曆的人?且喚他來,問他一個端的。”當下,林尚書開口叫道:“唱道情的道童,走上船來,有話問你。”那往來的人見林尚書自己呼喚那道童,竟不知為恁緣故,皮踏皮擁做一堆,攔在麵前。那道童聽得叫他,就把兩隻手架著人的肩頭攛將出來,上前道:“大人,小道稽首。”林尚書還了半禮。那些看的人,並旁邊跟從服侍的人,都指手劃腳,努嘴弄舌,道:“一路上行來,院道府縣也不知有多少,再三求見還不肯輕意見他,這個醃臢道童有恁麽好處,倒自己開口叫他,又還他半禮,真是古怪蹊蹺的事。”那林尚書雖聽得眾人唧唧嗾嗾,隻做不聽見。便叫:“道童請坐。”那道童一些兒也不遜讓,竟挺身向南坐下。林尚書問道:“家住在何方?因恁事出家修行?”道童唱道:

    我家住終南,有屋三間,蓋的瓦便是青天。四下裏無牆無壁又沒遮攔。萬象森羅為拱鬥,兩輪日月架在雙肩。睡臥時,翻身局蹐,怕觸倒了不周山。不漏數千年,也是前緣,一朝功行滿三千,前來度有緣。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