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秦關百二重,車塵馬跡各西東。

    懸崖高閣參天柏,古道禪房化石鬆。

    半壁虺虯籠曉日,一池萍藻漾清風。

    茅庵獨坐無人問,惟有斜陽映地紅。

    不說退之一行人馬冒雪趕路。且說藍采和對湘子說道:“仙弟,你看韓退之一連十日路絕人煙,身無寧處,他略不回心轉意,懊悔當初,真是鐵石般堅的性子。但這十分寒冷,倘或凍餓壞他,豈不反誤大事?我和你去崗嶺上吩咐土地化一間廟宇,暫且與他安身躲雪,有何不可?”湘子道:“仙兄之言有理。”即時喚出山神、土地,吩咐他道:“俺叔父韓退之原是卷簾大將,謫降塵凡。玉帝有旨著俺去度他,已經屢次,尚不回心,今日這般風雪,在那秦嶺藍關路上,凍餒之極。你可往雙叉路口,化一座廟宇與他躲避一時。他若求簽問兆,連賜下下,不可有誤。”山神、土地領了湘子的話,果然在那雙叉路口化出一座廟宇。這廟的光景若何?

    矮矮三間殿屋,低低兩下廂房,周圍黃土半攤牆,門扇東歪西放。中塑土公土母,旁邊鬼判施張。往來過客苦難當,問兆求簽混帳。

    退之與張千、李萬冒風雪走了半日,苦不可言,忽見前麵有一座廟堂,張千便道:“老爺,前頭喜得有個廟堂,我們且進去略躲片時。若有廟祝在內,叫他安排些熱湯、熱水,吃一口兒也好。”退之道:“既有廟堂,我們且走到裏邊權宿一宵,明早趕早又走。”李萬連忙上前,帶住了馬。退之下得馬來,走到廟前,抬頭一看,見牌額上寫著“土穀神祠”。退之便歎道:“既有土地廟,便該有人家附近了,怎的走來這許多路,不見有一家煙火?”當下一行人馬走進廟裏。退之向前躬身喏道:“土地公公,你正直無私為神。我盡忠報國遭貶潮陽,一路上風餐露宿,饑寒難禁。今日雪擁馬頭,上前不得,隻得權借廟中安歇一宵。望神靈庇祐,風雪早霽,仕路亨通,得賜回鄉,夫妻聚首。”張千道:“香案有一簽筒,定是往來的人在此求簽,老爺也求一簽,卜此去吉凶何如?”退之依言,撮土為香,對神祝告道:“明神在上,我韓愈貶謫潮陽,一路裏受了許多磨折,今到藍關秦嶺,不知離潮陽還有多少路程?若是此去吉多凶少,願神靈賜一個上上的簽;若是凶多吉少,願賜一個下下的簽。”捧著簽筒搖了半日,求得一個下簽。連求三簽,都是下下。退之看了道:“可憐,可憐!我連求三個下簽,想是我命合休於此。”隻見張千、李萬在那廟後邊去,尋見一個廟祝。這廟祝龍龍鍾鍾,拄著一條拐杖兒,走將出來,搖頭戰戰的向著退之大笑。退之道:“你有恁麽好笑?我們奔馳了許多路,肚中饑餓,可做些飯與我們充饑,重重謝你。”廟祝道:“我老人家夜裏睡不著,清早爬不起,走得起來,已是巳牌過了,摸摸索索煮得一餐,隻好做一日吃。你們若肚饑,有米在此,自家去煮,倒得落肚快些。”退之道:“你有火種,拿一個與我們。”廟祝道:“你像個讀書的人,怎不曉得石中有火?”退之便叫張千道:“老道人說得有理,你去拿一塊石頭來取火做飯。”張千道:“小的隻曉得鑽燧取火,這石頭如何取得火出?”退之道:“你去拿來,我自有處。”張千連忙去扒開雪,取一塊石頭,遞與退之。那廟祝便向袖中取出鐵擊子、淬火紙筒。退之接過在手,左敲右敲,那裏有一個火墾爆出。廟祝看見敲不出火,便近前來,接過石頭擊子,戰抖抖的敲了兩三下,就紅焰焰出火來。張千喜歡不盡,連忙接過手中,去尋廚灶。隻見房歪壁倒,灶塌鍋破,盆缽也沒有一件,歎了一口氣,扯了廟祝說道:“你老人家想是個不吃食服氣的東西。”這廟祝推聾裝啞說道:“我不得地的時節,也不東奔西謁,搖尾乞憐;那得地的時節,也肯知足知止,急流勇退,那裏得有氣淘?”退之道:“這老道人言語分明是譏誚下官。”張千道:“老人家吃了隔夜螺螄,古顛古倒來纏話,老爺不必介懷。”便和李萬兩個去尋了許多石塊,搭下一個地灶,攀些樹枝,燒起火來。又去行囊內取出隨身帶的小銅鍋,裝了一鍋雪,架在地灶上,誰知那雪消化來不上一碗水,一連化了幾鍋雪,方才夠做飯,直侮到天晚,才吃得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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