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南北如歧路,世事悠悠等風絮。造化小兒無定據。翻來複去,倒橫直豎,眼見都如許。

    伊周事業何須慕,不學淵明便歸去。坎止流行隨所寓。玉堂金馬,竹籬茅舍,總是無心處。

    話說湘子收了仙鶴、仙羊,出得門去,思量不曾度得退之,難以繳旨,隻得又轉到門首叫道:“長官開門,開門!”張千、李萬大家攔住道:“老爺吩咐,放你進去,要打我們二十板。你怎麽不怕沒意思,隻管來纏?若不看出家人麵上,我們先打你一頓,又送你到兵馬司問罪。”湘子道:“長官休囉唕,古人說,僧來看佛麵,怎麽就說個打?我也不怕你打。我有句話與列位商議,列位休得執拗。”李萬道:“老爺不肯跟你修行,你想是要度我們哩。不是輕薄說,寧可一世沒飯吃,沒衣穿,凍死餓死,也情願死在家裏,決不肯跟你去修行,免開尊口。”張千道:“你就肯送我門上錢,要我放你進去,我也決不放的,不消商議得。”湘子道:“我也不來度你們,也沒門上錢送你們,隻是你老爺吩咐說,放我進去就打你們,我思量起來,放我進去,倒未必打你們;不放我進去,你兩個決然吃打二十板。”張千道:“我不放你進去,為何打得我著?不信,不信!”李萬道:“我又不是三歲半的小孩子,被你倒跌法弄得動的,不信,不信!”湘子道:“你敢說三聲不信麽?”張千道:“莫說三聲,就是三百聲待何如?”湘子道:“既然如此,你說,你說!”眾人齊聲說道:“不放,不放,斷然不放!”

    湘子就顯出神通,把袍袖一展,一交跌在地上,頭枕著漁鼓,鼾睡不動,那元神卻一徑走到筵前,道:“列位大人在上,小道又來了。”退之一見湘子,怒發衝冠,心頭火發,道:“你從那裏進來的?”湘子道:“從大門首進來的。”退之道:“張千、李萬都在哪裏?”湘子道:“貧道已去遠了,他兩個說,大人要與我說話。故此又轉來。”退之道:“你且去耳房坐著,我另有處。”湘子依言,坐在廂房裏麵,彈拍漁鼓。隻見退之叫張千、李萬問道:“那道童去了不曾?”張千道:“那道童醉了走不動,睡在門外地上。”退之道:“你矗起驢耳朵聽,那打漁鼓的是恁麽人?”張千道:“小的不曉得是恁麽人。”退之喝道:“你這狗才,恁般可惡!一個道童放了進來,還說他睡倒在外麵地上,眼睜睜當麵說謊,每人各打二十!”兩邊皂甲呐一聲喊,拖的拖,拽的拽,把張千、李萬拖翻在地上。他兩個苦苦告道:“現今一個道人睡在外麵地上,老爺如不信時,請眾位老爺一看,便見明白,不要屈打了小的。”眾官道:“這兩個雖然可惡,道人恰有些古怪,真不要錯打了他。”

    退之便同眾官走出門前去看,果然有一個道人睡在地上,鼾聲如雷,裏麵耳房內又有一個道人在那裏打漁鼓,唱道情。眾官都道:“人雖有兩個,麵龐衣服恰是一般,明明是分身顯化的神仙,韓大人不可怠慢他。”退之便對這道人說道:“你這出神的術法不為奇特,隻好去哄別人,怎麽來哄我?我一把火把你那軀殼先燒化了,看你元神歸於何處?”說猶未了,隻見那廂房內的道人走將出來,地上睡的道人醒將起來,兩個合攏身來,端隻一個道人,那裏去尋兩個?

    眾官見了這個光景,人人倒身下拜,說:“我等今日幸遇神仙,萬望救度。”退之連忙扯住眾官說:“列位休得眼花撩亂,落了拐子的圈套。”湘子道:“韓大人,我也不是拐子,我和你沾親帶肉,不忍你墮落火坑,所以苦苦來度你。我魂歸地府,魄散九霄,一點元神常存不壞,你那凡火如何燒得我著?”退之道:“你明明是遊方野道,我與你有恁麽親?”湘子道:“親不親,故鄉人;美不美,故鄉水。山水尚有相逢日,人生何地不相逢?怎麽就說出絕情絕義的話來?”林學士道:“韓大人幾次要責罰你,眾位再三勸饒了。你既是神仙,何不高飛遠舉,使人聞名不得見麵。為恁的苦苦來打攪他家的酒席,蒿惱我等眾賓,是何緣故?”湘子道:“貧道在山中聞韓大人九代積善,三世好賢,府中有好饅頭,特此來化些上山,與師父充饑。”退之道:“早說要化饅頭,你便盡力拿了些去,何必言三語四,叫出這許多把戲來。”便叫張千去廚房中取幾分饅頭,打發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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