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者衣中珠,本自圓明好。

    不會自尋求,卻數他人寶。

    數他寶,終無益,隻是教君空費力。

    爭如認取自家珠,價值黃金千萬鎰。

    不說湘子走去。且說長安街上有一個淌老兒,家中也有幾貫錢鈔,隻因不做生意,坐吃箱空,把這幾貫錢鈔都用盡了。沒奈何,窮算計,攢湊些本錢,要開一個冷酒店。揀著這月這日這時,掛起招牌,開張店麵。恰好湘子拍著漁鼓簡板唱將來:

    日月轉東西,歎人生百歲稀,總不如我頭挽一個雙丫髻,身穿領布衣,腳穿雙草履。許由瓢是俺隨身計,待何如,雲遊海島,誰似俺猶夷。

    湘子唱到淌老兒門首,見店麵上掛著花紅,曉得是新開酒店。便近前一步道:“不化無緣化有緣,莫把神仙當等閑。老施主,今日新開酒店,小道化一壺酒,發個利市。”那淌老兒見湘子走來,連忙的回轉了頭,隻做眼睛不看見,耳朵不聽見,不理他。湘子見淌老兒這個模樣,又走近前一步,敲著漁鼓唱道:

    老公公,我看你兩鬢白如綿,你今日開了酒店,隻為要賺些錢,因此上,老少們不得安然。俺化你一壺香醪飲,保佑你買酒的鬧喧喧。你若是肯欣然,俺替你做一個利市仙,包得你一本兒增出一倍錢。

    那淌老兒道:“我今日才做好日,開得這店,你這道人就走將來要化酒吃,難道我開的店是布施店不成?”湘子道:“有本生利,我出家人怎敢要老人家布施?隻是今日是個吉日,你老人家也該舍一壺酒,做利市錢。”淌老兒道:“你這樣人忒不知趣,我開下店,還不曾賣一分銀子,怎麽叫我先把一壺酒舍與你做利市?”湘子道:“和合來,利市來,把錢來。你一毛不拔,也叫你做個人?”淌老兒道:“我老人家苦苦湊得本錢,做好日開這酒店,賣一壺酒恰像賣我身上的血一般,好笑你這師父,蠻力骨碌要我布施!”湘子道:“不是貧道硬要你老人家布施,隻因你老人家新開店,酒畢竟是好的,貧道也討一個出門利市耳。”那淌老兒吃湘子纏不過,低著頭想了一會,就顫簌簌拿起一個酒盞兒,兜了大半盞酒,遞與湘子,道:“師父,我舍這一盞血與你吃,你吃了快些去,省得又惹人來纏我。”湘子道:“你家酒果然好,我吃這盞就醉,若吃不醉,就是你的酒淡了。說恁麽人來纏不纏。”淌老兒道:“我白白地舍與你吃,你倒來揭跳我。你這樣人也來出家,請燥踱!”湘子拍手大笑,唱道:

    堪歎那人心不足,朝朝暮暮,隻把愁眉蹙。凡夫怎識大羅仙,胡言亂語多詆觸。笑你年高猶自不修行,開張酒店空勞碌,人心待足何時足!

    唱罷便走了去。那淌老兒道:“你看這人好不達時務,我剛剛開得店,你就來布施,我連忙布施你一盞酒,還不足意,倒說我輕薄他。我若是一滴不破慳,倒是沒得說。”旁邊人說道:“淌老官,你快快不要言三語四。這道人也不是好人,你既舍與他,落得做一個囫圇人情。”淌老兒道:“列位請坐。我淌某今庚七十三歲了,這般的道人不知見了若千若萬,那裏希罕他這一個人。比如我家對門韓尚書老爺家裏一位公子,好端端的在館裏讀書,平空地兩個道人說是終南山上來的神仙,把他公子一拐就拐了去,經今許多年代沒有尋處。那韓老爺、韓夫人好不煩惱得緊,終日著人緝訪,再沒一些兒蹤影。今日不是我老淌捏得主意定時,也要被這道人騙壞了。”旁邊人道:“然雖如此,隻這一盞酒怎麽騙得你老人家?”一遞一句說了一遍。

    湘子也不管他,一徑走到退之門前。正值嬸娘竇氏坐在房中打盹。湘子慧眼觀見竇氏未醒,便遣睡魔神托一夢與竇氏。待竇氏醒來,著人尋他,他才乘機去點化他。那竇氏果然夢見湘子立在麵前,叫他一聲,他驚醒轉來,心中好生不快。喚蘆英出來商議,要著人去尋湘子。蘆英道:“這是婆婆心思意想,所以有這個夢,叫人那裏去尋他?”竇氏又叫韓清道:“我兒,你哥哥湘子方才在這裏,叫我一聲就不見了,你快去尋他來見我!”韓清道:“哥哥出家許多年,知他在那裏地方,叫我去尋得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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