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逍遙處且逍遙,不學人間兩路跑。

    趕得東時西已失,未曾南向北先拋。

    莊生曳尾輕人爵,列子乘風重草茅。

    禍福總緣時下彩,世情爭似道情高。

    不說湘子隱形在綠楊樹下。且說那綠楊樹正靠著湘江岸口,正是湘子前世做白鶴的時節,同那個香獐遊戲的所在。那香獐被呂師貶謫在深潭底下,已經一十八載,終日眼氣吞精,指望一個出頭日子,又不見鶴童來度他。正在沒法,隻見岸口有霞光靄氣,曉得是神仙經過,便伸頭探腦,作起波浪,叫做:“弟子今日有緣,湊遇大仙經過,望慈悲方便,救拔則個。”湘子聽見聲音,明曉得是香獐叫他,故意大聲問道:“汝是恁麽妖怪?敢在深水下麵興風作浪,阻我仙軺?”香獐道:“我是一個香獐,十八年前曾與鶴兄結為伴侶,終日在此閑遊戲耍。忽然一日,有鍾、呂兩位神仙在此經過,度化鶴兄去做青衣童子,怪我言語衝突了他,把我貶在這潭水底下。待鶴兄成仙了道,果證飛升,才來度我。我懸懸望眼,再不見鶴兄到來。今日幸遇大仙,實是三生有幸,萬望救度弟子,脫離毛畜,超出愛河,再不敢作歹為非,自貽伊戚。”湘子暗想:“玉帝不曾有旨著我度他,師父又不曾吩咐我放他,我如何敢自作自是。”便道:“我今日奉旨下凡,來得急了,不曾帶得金丹,教我把恁麽度你?隻有交梨、火棗在此,權且與汝二枚。那鶴童已成仙了,不久就來度汝,汝且安心寧耐,不要躁急,又取罪累。”言罷,把火棗、交梨丟下水去。那香獐接得在手,三咽下腹,頓覺境地清涼,五內寧謐,點頭稱謝,風恬浪靜。湘子遂斂那祥光,依舊坐在那綠楊樹下。

    話不絮煩。卻說那江潭中間,有一個金線綠毛龜在深凹之處,養活已經百十餘年,隻是不曾生得腋翅,飛不上天,向來跟著香獐、白鶴做個小妖兒。自從香獐遭貶,鶴童托胎去後,他便逐日在這潭口曬衣遊玩,遇著人來,連忙縮了下去,人也拿他不著。這一日雖值天時炎熱,氣宇覺得清朗,龜兒恰好浮在水麵上,伸出頭來,四下裏一望,見湘子坐在綠楊樹下,他也不認得是舊日主人家,隻說是漁翁來捉他的,連忙縮了頭,浮浮沉沉的不動。正是:

    背負一團瓢,蹄攢四馬腰。

    風雲難際遇,衣曬在江皋。

    那龜兒在水裏浮來淌去,就是一塊浮石一般。湘子欲待點化,怕他不醒頭,正在猶豫之際,忽有一隻鷺鷥望空飛來,這鷺鷥也是曆了百十個春秋,經了百十番寒暑,江潭內的魚兒、蝦兒,也不知被他吃了多多少少,這時正飛來尋魚蝦兒吃,見綠沉沉的一塊漾在水麵上,他隻說是一塊石頭,茸茸的綠草兒生滿在上麵,一徑展翅停下來,站在他背上吃水。這龜兒覺得背上有些沉重,隻道是水蛇兒遊來歪廝纏他,便昂起頭來一看,見是隻白鷺鷥,心中不忿,大聲喝道:“你是何物?敢大膽立在我背上?”那白鷺鷥吃了一驚,道:“清平世界,朗蕩乾坤,你是何物,敢來作人言?”綠毛龜道:“我是一個金線綠毛龜,在此多年,無生無死。你是那裏來的潑鳥,敢吐人言,明來欺我?”白鷺鷥道:“我生長在華嶽山中,展翅在瑤池碧落,色斯舉矣,翔而後集。汝這般齷齪東西,雖能見夢於楚元王,而不免七十二鑽之苦,隻合藏頭縮頸,曳尾泥塗!誰許汝浮沉碧浪,蕩漾清波,口作人聲,驚人忤物?”綠毛龜道:“倮蟲三百六十,人為之長;羽蟲三百六十,鳳為之長;鱗蟲三百六十,龍為之長;介蟲三百六十,我為之長。汝雖然翔漢衝霄,不過是羽蟲之未,有恁麽手段,敢胡說漫天大活?”鷺鷥道:“世上隻有鸚鵡能言,鴝鵒念佛,再不曾見烏龜說話。”龜道:“石言於晉,無情之物且然,況我有靈心,何足為異?”鷺鷥道:“我莫笑你短,你莫說我長,今日結為兄弟何如?”龜道:“各將本身勝處說來,說得過的便是哥。”鷺鷥道:我占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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