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卻家園浪蕩遊,常將冷眼看公候。

    文章蓋世終歸土,武略超群盡白頭。

    冷飯一杯辭野廟,閑愁萬古泣新秋。

    身披破衲蒲團坐,得休休處且休休。

    話說韓湘子在路行了兩日,少不得譏餐渴飲,夜住曉行,隻是不曉得終南山在那州那縣那個地方。原來鍾、呂兩帥已是看見湘子越牆逃出,要到終南山尋他,兩師恐怕他心裏一時翻悔,不能夠登真證果,乃按落雲頭,喚出當坊土地,吩咐道:“吾奉玉帝敕旨,臨凡度化韓湘。那韓湘也肯隨我修行,故棄了家緣,去了眷族,徑來訪尋我們。隻怕立誌不堅,難成正果,汝可一路上變化多般,試他三番四轉。他若果有真心學道,不為色欲搖動,利害蠱惑,我便一力度他;他若貪戀懊悔,便降天雷,打下陰山背後,永不超生。”那土地老兒躬身喏道:“謹遵仙師法旨。”兩師吩咐山神土地已畢,依先回終南山去。

    土地老兒立起身來,用手一指,化成一所房屋,門前店麵三間,一邊擺列著時新果品、鮮臘雞鵝、海錯山珍、葷素下飯;一邊擺列著麻姑酒、三白酒、真一酒、香雪酒,新醅宿醞,撲鼻撩人。那店櫃中間坐著一個及笄女子,生得不長不短,不瘦不肥,眉橫春柳,眼漾秋波,兩隻手柔纖嫩白,一雙腳巧小尖彎,穿著的雖沒有異錦奇綃,卻也淡妝雅致,驚心亂目。真是越國西施重生在苧羅村裏,漢朝飛燕再來引射鳥情人。進到裏麵,有雕闌畫棟,綺閣疏窗,繡幕朱簾,彩屏花褥,壁上掛幾幅名人詩畫,案上擺幾件古玩珍奇,縱然賽不過王愷、石崇,也不讓陶朱、猗頓。有一個老頭兒,青巾布袍,傍著一根過頭的拄杖兒,坐在門口曝背。

    湘子一路行來,走到他的門首,便向前稽首道:“老公公,小道動問一聲,終南山從那一條路上去?”老頭兒搖頭顫顫的道:“小師父,你問終南山的路作何用?”湘子道:“小道從昌黎縣來,要到那裏去尋兩位師父。”老頭兒搖手道:“去不得,去不得!”湘子道:“怎麽去不得?”老頭兒道:“此去終南山有十萬八千九百八十五裏陸路,還有三千裏水路不算。一路上,傾岑阻徑、回岩絕穀、石壁千尋、嵯峨磊落、蟠溪萬仞、瀠回澎湃。行者攀緣,牽援繩索。那山中又有鬼怪魔王,毒蛇猛獸,妖禽惡鳥,闐隘吞齧。便是神仙過去,也要手軟筋麻,動彈不得。你這個小小的道童兒,不夠他一餐飽,如何去得?”湘子道:“老公公偌大年紀,不說些老實話教道後生家,卻隻把這沒正經的話來恐嚇人,難道我就聽你的說話,半途而廢不成?”老頭兒笑道:“小師父說話呆了,我偌大年紀,眼睛裏不知見了多少。耳朵裏也不知聽了多少,豈不曉得終南山這條路難走。你說我話不老實,倒是我說的不是了。”湘子道:“不是怪老公公說,隻是我道心堅定,不怕那萬水千山,也不怕那蛇虎妖怪,隻伯世上沒有一個終南山,若有這個終南山,就有兩位師父了,豈有去不得的道理。”老頭兒道:“既如此說,我也不阻擋你,但是天色晚了,且在我家中權宿一宵,明日早行何如?”湘子道:“蒙老公公吩咐,敢不遵命。”便立住了腳,馱著衣包,走進他店中去。那老頭兒仍舊坐在店門外椅子上,不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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