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色中餓鬼與那私窠子婦人頑了一個時辰,方才雲收雨散。婦人問道:“你今晚回庵去否?”和尚道:“庵中住著鍾馗,甚不方便。我就在這裏歇了罷。”於是又飲了幾杯酒,二人抱頭交股而睡去了。地溜鬼聽了這個明白,溜將出去。此時已是三更時候,那小和尚磕睡打盹不曾看見。地溜鬼回來報與鍾馗,鍾馗也不引兵,也不領將,也不騎白澤,提了寶劍,跟著地溜鬼竟往私窠子家來。小和尚不肯放入,鍾馗令地溜鬼將小和尚鎖回庵去。鍾馗推那門時,卻是虛掩著哩,於是排闥直入大呼道:“禿賊在那裏?”驚的那婦人赤條條跳下地來,不敢做聲。鍾馗撞入房中,不見和尚,問道:“禿賊躲在何處去了?”婦人跪下道:“適才與小婦人同睡,他又想起小夥兒來,說去頑頑就回。”鍾馗大喝一聲,將婦人殺了,想:“他就要回來,我不免在些等他。”鍾馗剛剛坐定,那和尚果然來了。一麵往進走,口中說道:“親親,你睡著了,我還高興和你再頑頑。”鍾馗也不作聲,等他來,舉劍就砍。那色中餓鬼吃了一驚,回身便跑。鍾馗恐他跑了,急急舉劍趕上。正趕之間,“撲咚”一聲響,跌倒在地。正是:

    觸天怒氣高千丈,撲地肥軀跌一堆。

    原來醉死鬼吃了個大醉,睡在道上,黑地裏將鍾馗絆了一跌。色中餓鬼得了此空,脫身去了。鍾馗起來看時,卻是一個醉漢在此睡了大坑。曾有個《駐雲飛》曲兒形容這醉漢:

    閉目搖頭,一股頑痰往外流。哇兒吐一口,都是饃饃肉菜,好似狗肚盛酥油,難消難受。反覆翻腸,不怕塵和垢,量小何須攬大甌。

    且說醉死鬼絆倒鍾馗,鍾馗爬將起來,又要趕那和尚,卻被這醉死鬼一把拉住,口裏喃呐呐罵道:“你是甚麽人?敢踏老爺這一腳。”鍾馗待要殺他,他又是一個醉漢,隻的說道:“俺姓鍾名馗,你待怎麽?”醉死鬼道:“你是大鍾是小鍾,實告俺,俺大鍾也不怕,小鍾也不怕。”鍾馗道:“快些放手,俺要去殺人。”醉死鬼道:“你要擲骰兒麽?俺就一點一鍾買上,任你趕老羊、起搶、夾蛋蛋、打羅羅、翻麽、打正快、丟狗頭、拍金都不怯你。”鍾馗急得暴跳,他隻是不放。鍾馗伸起拳來,正要打他,醉死鬼道:“你不擲骰,要猜拳麽?”於是三呀五呀吆天喝地叫個不住。鍾馗又惱又笑,隻得盡力撒開。回到庵中,帶過小和尚來問大和尚得下落。小和尚道:“小僧委實不知。小僧在灰葫蘆山草包營楞睜大王手下,倒也言聽計從,甚是相得。來了一個億斜鬼,與他義氣相投,性情契合,反嫌俺奸鬼不好,因此俺心懷不忿。聞的老爺到此。指望投了老爺,引兵剿除了他,俺做個山中大王。來時老爺正與黑眼鬼廝殺,被黑眼鬼鑽入眼中,老爺沒法,俺就起了個別圖之念。忽然遇著色中餓鬼,他肯留我,我一者想受用他的產業,二者想謀他得的老婆,所以與他做了徒弟。今日他便混帳,俺便觀風,至於他的下落,實是不知。”鍾馗道:“你既托身與人,就該始終如一,奈何反麵事人?其罪一也。既來投人,又遲疑,其罪二也。及至那禿賊收你,你要圖他產業,又謀他婦人,其罪三也。非奸鬼而何?”說畢,一劍斬了。忽聽庵外呐喊搖旗,如有千軍萬馬之狀。陰兵報道:“一群醉漢不計其數,竟將庵門圍了。為頭的自稱為醉死鬼,要與老爺見陣。”鹹淵道:“此輩無大罪惡,誅之不可勝誅。待俺上前勸他一番,再來定奪。”於是走出庵來,叫醉死鬼答話。那醉死鬼東倒西歪走將過來,道:“請老爺怎麽?”鹹淵說:“你衣冠不整,廉恥不顧,沉酣於曲蘖之中,潦倒於懷軍之內,名教中自有樂地,何必乃爾。昔夷狄作酒,大禹飲而甘之曰:‘後世必有以酒亡’。國且必亡,況子身乎?譬如快斧伐枯枝,吾未見其顛撲者。”醉死鬼哈哈大笑道:“你說俺飲酒不是麽?吾聞天有酒星,地有酒泉,人有酒緣。當日堯帝千鍾,孔子百瓢,聖人何嚐不飲酒?至於竹林七賢,莫非飲酒為高?我朝李太白、賀知章等,皆稱飲酒中八仙,果若飲酒不好,就該人人唾之罵之,為甚麽今人稱之頌之耶?俺雖不能稱為酒仙,也甘心做了酒鬼,正是但知醉中趣,莫為醒者傳。”說畢,倒在地下,或高歌,或叫罵,鬧個不了。鹹淵無法可製,隻得回庵對鍾馗道:“為今之計,正有一著,須向這邊太守講了,教他出張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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