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微欞靜月高空,石畔遙觀思不窮。

    想是嫦娥憐寂寞,等閑偷出廣寒官。”

    那女子聽的有人吟詩,低頭一看,看見風流鬼儀容瀟灑,舉止飄逸,十分可愛,心下就有於飛之願了。隻因礙著伶俐鬼在旁,不好酬和他詩句,隻得微笑一笑,將窗子掩住了。風流鬼已魂飛魄蕩,恨不得身生兩翼,飛在那女子身旁作一塊兒。伶俐鬼道:“咱們回去罷,倘有人來,不當穩便。”風流鬼無奈,隻得低頭緩步而回。那一晚睡在床上搗枕,翻來覆去,如何睡的著,於是又作詩一首道:

    “寂寂庭蔭落,樓台隔牆斜。

    夜涼風破夢,雲靜月移花。

    魂繞巫山遠,情隨刻漏賒。

    那堪孤雁唳,無賴到窗紗。”

    次日起來,發寒潮熱,害起木旁日、田下心之病來。伶俐鬼道:“吾兄何以若此?想是昨夜冒風了,如不然服些藥,表表汗。”風流鬼歎口氣:“我的病非藥可治。若要好時,除非昨夜晚那美人充了大醫,拔去邪火,滋以真陰,方得平複。”伶俐鬼笑道:“這等說來,吾兄竟害上相思了。”風流鬼道:“那等一個美人,相思焉能不害?”伶俐鬼道:“吾兄此病隻怕空害了,既不知他姓名,又不知他行徑,兄雖如此慕他,這段深情怎麽令他知道?”風流鬼道:“我也知道無益,但此心戀戀,終不能釋。如果姻緣無分,老兄當索我於枯魚之肆矣。”說罷,哽哽欲哭。伶俐鬼道:“這件事我若不與他周全,若真個想死了,豈不辜負他待我之情。”於是想了一會,說道:“何不寫一封書,備陳委曲,弟去送與那美人,或者他憐你,嫁你也未可知的。”風流鬼道:“人說你伶俐,如何這等冒失?我們非親非故,這書怎麽送的?豈不惹禍招災?”伶俐鬼道;“我自有法,必須如此如此,既不交他知道我們姓名,又顯是我們送書。隻要美人得了書,或有意,或無意,自然明白了,何自惹禍加災?且是昨夜我看那光景,亦是有愛愛慕慕的意思,此去必有好音,你隻管放心寫起書來就是。”那風流鬼大喜道:“老弟果然伶俐,所謂名不負其實也。”於是欣然提起筆來,展開花箋,磨起濃墨,寫道:

    “昨夜園林步月,原因瀟灑襟懷,敢曰廣寒宮裏遽睹姮娥麵乎?不意美人憐我,既垂青眼,後蒙一笑,何德何能,愛我至此?天耶,人耶?亦姻緣之前定耶?自垂盼以來,量減杯中,紅銷臉上,恨填心頭,煩撮眉端。無心於褥史耕經,有意於吟風弄月。雲氣重重,盡化成胸中鬱結,風聲颯颯,都變作口內長籲。然則昨夜之憐我者,皆今日之害我者也。籲嗟乎,天台花好,阮郎無計可收。巫峽雲深,宋玉有情空賦。神之耗矣,傷如之何?伏乞垂念微軀,急救薄命。西廂月下,少分妙趣於張郎。銀漢橋邊,熟晚芳姿於織女。專望回音,慰我渴念不宣。並前詩奉上,此希玉音和我。”

    風流鬼就書與詩寫就,付與伶俐鬼。伶俐鬼買了許多翠花,扮成貨郎,依著舊路走到花園門首。搖著喚嬌娥,東蹴到西,西蹴到東,蹴來蹴去的。那美人上樓來了,使梅香叫進園門,要買翠花。伶俐鬼不勝之喜。梅香道:“有好大翠花,拿來俺小姐要買。”伶俐鬼道:“有有有。”便將那書包了翠花,遞與梅香。梅香拿上樓來,那小姐展開包兒,見是一幅有字花箋,細看時卻是一封情書,後隨那首道絕句,情知是昨夜那人了。這女子本來有意,又見此書寫的字字合情,言言滴淚,如何不動心?於是向梅香道:“我忽然口渴得緊,你且烹杯茶來。”將梅香支吾去了。這樓上文房四寶俱全,擺設便宜,遂忙取花箋,寫成回書,又依韻和詩一首在後麵。剛剛寫完,梅香烹將茶來,那女子忙將原書藏起,將回書包了翠花,使梅香送與貨郎兒說:“花樣不好,再有好的拿來。”伶俐鬼著手接了一看,掉了包來,知是回書,滿心歡喜,說道:“花樣原也不好,待有了好得,隻管與小姐送來便是。”於是背了花箱,欣然而回。進了門便高叫道:“吾兄恭喜了。”風流鬼正在悶愁之間,聽說恭喜二字,精神長了一半,忙問道:“想是有些意思?”伶俐鬼道:“有有有。”笑著將回書取出來,道:“這不是恭喜是什麽。”二人展開細看,上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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