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莫笑拘迂莫恃才,兩般都廢聖人裁。

    迂腐未必扶名教,才子還能惹禍胎。

    好色牆邊人不遇,貪杯林下鬼偏來。

    請君但看鍾南老,才入迷途事事乖。

    按下富曲率領陰兵往東邊去的話不提。單說風流鬼生的秉性聰明,人才瀟灑,也能吟詩,也能作賦,雖不能七步成章,亦不至抓耳撓腮,且是風流惆說不拘小節,因此四海有名。所以伶俐鬼離了無恥山前來投他,他一見如故,便以兄弟呼之。一日正是八月中秋,東洋大海推起一輪明月,清光十分可愛,風流鬼道:“今宵皓月依人,我們何不請糟腐鬼來與他賞月?”伶俐鬼道:“賞月雖好,奈他非賞月之人,恐他有負清光。”風流鬼道:“不然,你我二人對酌,似覺索然,請他來作個玩物取笑,有何不可?”冷俐鬼使了一個小童去請,許多一會方才得糟腐鬼來。那糟腐鬼作了揖,問風流鬼道:“小弟正在讀書,盛駕召小弟。侍駕而來,不知吾兄有何見諭?”風流鬼道:“小弟見月色甚佳,故邀吾兄來同玩。”糟腐鬼道:“吾兄差已,古人囊螢映雪,尚要讀書,豈非不可惜時光乎?且是月者陰之精也,有何可玩?如可玩,那日也可玩了,吾兄何不攜酒一壺,對紅日賞玩起來?孟子雲:月攘一雞。即為盜者,尚不負時光,況吾輩功名未就的老童生乎?”一席話說的風流鬼逆耳難聽,道:“吾兄數日不見,益發糟腐至此。人在世,花朝月夕不可錯過。古人秉燭夜遊,止為此耳。兄不聞唐明皇上元之夜,隨羅公遠步入月宮,親見仙娥素女舞於丹桂樹下,至今傳為美談。我們雖不如明皇,亦不可辜負了嫦娥美意,吾兄何其拘也。”那糟腐鬼反嗬嗬大笑道:“這話可為荒唐之至而無以複加也。《中庸》雲:日月星辰係焉。這個月就如水晶球一般係在空中的,那裏有嫦娥?有甚仙女?不過文人弄筆,造此無根之談耳。所以孟子雲:盡親書,則不如無書。”風流鬼道:“據兄講來,月係在空中的了。不知還是麻繩,還是鐵索?何處縛結?何人拉扯?請道其詳。”糟腐鬼道:“兄何不通之甚也?那天上沒有縛結處,那女蝸氏煉石補天,卻從何處而補起?這等看來,天上定是有人有物,怎麽縛結不住。”風流鬼見他滿口酸腐,又欲與他辨白,伶俐鬼捏了一把,風流鬼會的意思,不言語了,讓得糟腐鬼吃了幾杯問酒,悵悵而回。不料回至家中不多幾日,頭上生了一個大瘡,膿血並流,流成深窟。請醫人看時,醫人道:“人也糟透頂了,不中用了。”果然從此嗚呼哀哉,伏惟尚饗,此話表過不提。

    且說風流鬼送得糟腐鬼走了,對伶俐鬼道:“好個腐物,倒把我們興致頭減了。”伶俐鬼道:“不該請他來,此人隻須束乎高閣,豈可與他共風月。”風流鬼道:“我們不然,趁此月色閑步一回,如何?”伶俐鬼道:“極好。”於是二人攜手同出門來,遊了幾道街巷,隻見一帶粉牆,半邊一座小門半掩半開,乃是一個花園,十分幽雅,悄無人聲。二人看的心癢,慢慢的挨進門去。垂楊柳下一灣清水,水上一座小橋,過的橋來,又是茶藦架、芍藥欄幹、木香亭。綠蔭深處一塊太湖石,二人坐在石畔,對著月色,看那花枝弄影,樓閣垂楊,正在清爽之際,隻聽“呀”的一聲,二人抬頭看時,重牆裏一座高樓,樓上窗欞開處,現出一個女子。常言道:月下看美人愈覺嬌媚,那女子似有欲言難言、欲悲不悲之狀。這風流鬼看見,早已一片癡心飛上樓邊去了。伶俐鬼道:“看此女子情態,絕非端正者。吾兄素負大才,何不朗吟一首打動他?”風流鬼真個高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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