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審訊的時候,包立柱的精神明顯好了一些,這大約是他這一個多月裏睡的最好的一次,也許是這半年多來最好的一次,他坐在審訊室裏,表情倒是生出幾分從容,祖天漾說:“精神不錯,說了實話是不是睡覺都踏實多了?”包立柱兩隻帶著銬子的手交叉握在一起,說:“我該說的都說了,也認罪了,咋還問我呢?”祖天漾伸手抄起季言的大搪瓷缸子喝了兩口茶水:“嗯,有的地方你說了,有的地方你沒說,還有的地方你胡說。對了,有人舉報,說是案發當天看見趙桂田跟兩個女孩接觸過,你看見沒有?”包立柱的表情一顫:“沒有!”祖天漾說:“沒看見就算了,季組長,準備一下,下午咱們去問問那些看見了的人。”包立柱說:“我真的是沒看見,都說了是我做的了,你們咋還胡亂審呢……”祖天漾說:“是你做的。好,你給我說說當天她們倆穿什麽顏色衣服?身上帶了什麽?”包立柱說:“我記不得了。當時天黑,我就是看秋的時候,我坐在地裏看見她們兩個走過來,我就、我就抱住一個拖到我屋子裏,然後另一個跟著進來了,我就想我恨這個馬廣德,他把我害成這個樣子,我就她們倆個綁起來了,我想讓馬廣德心裏頭受不住,讓他嚐嚐丟了孩子的滋味,我這麽想著,我就把她們倆放在屋子裏,後來她們叫喚,我就拿東西塞住她的嘴,後來就悶死了,我一害怕就給扔到後麵的河溝裏麵了,正好那些日子下大雨,就給衝走了……”包立柱的這套說辭,祖天漾已經在白澤源審訊口供上看過數遍,他托著下巴說:“包立柱,你恨馬廣德你綁架他閨女幹什麽?就算你綁了他閨女,你綁王曉梅幹什麽?你一個人怎麽綁住兩個的?”包立柱說:“我、我拿刀子比劃的,讓一個把另一個綁起來,我之前都說過的……”祖天漾說:“是啊,你之前都說過了,再說一遍怎麽了?還是因為之前你就是胡編亂造的,所以現在記不清了,不敢說?包立柱,你說的這個過程跟前一段的一個綁架案子過程一樣,審訊的人是白警官,所以說這套程序是白警官告訴你的吧?你跟我這你不用這樣,你就實話實說就成,你為什麽綁架王曉梅?你跟馬廣德有仇我們都知道了,難道你跟王寡婦也有仇?她一個女人家也得罪過你?”包立柱支支吾吾了半天說:“王曉梅是王寡婦的孩子,那孩子牙尖嘴利的,不是好東西……再者說王寡婦跟馬廣德不清不楚的,我也恨她……”祖天漾冷笑:“包立柱,要是我說啊,這套說辭也不是你的,以你的本事,能有這麽清晰的邏輯思維能力?你弄個死人還把胳膊砍下來玩半個月,活的人你能給弄死了扔了?恐怕是你再看秋的時候,看見有人挾持了王曉梅和馬玉芬,什麽要報複馬村長,什麽讓他丟了閨女心裏著急,都是人家對你說的吧?這套詞兒在你心裏來回來去想了好多遍了吧?”包立柱死死地盯著祖天漾,祖天漾說:“包立柱,你為什麽替人家抗罪?你為什麽當初非禮人家?包立柱,你是不是喜歡趙桂田?還是你們兩情相悅?你喜歡趙桂田但是你沒有錢,所以……”包立柱猛地用手錘了桌麵幾下,季言抬起頭看著他,他失控地嚷道:“馬廣德這個狗日的,他答應我跟他幹完就給我個媳婦,結果出了事兒了,他就不想管我,他坑著我,把我炸成殘廢,又把她給了那個傻子,把我弄到大獄裏頭,我現在活個啥勁兒!活個啥勁兒嘛!”祖天漾眼神一變,手指輕輕敲了幾下桌子。終於撂了。季言飛快地記錄,祖天漾接著追問:“那人呢?人被你們弄到哪兒去了?”包立柱說:“我啥也不知道了,我這樣的我死了得了,槍斃我得了……”正在這時,丁東過來敲門,季言起身去開門,丁東焦急地說:“頭兒,找不到趙桂田,說是回娘家了?”祖天漾也跟著過來:“什麽?”丁東說:“他婆家關著門不開,整個裕發村都沒人出門,我們還是問了村外的人,好像看見她上了個拖拉機走了。”季言說:“拖拉機?”祖天漾說:“是她哥哥給接走了,他不是開拖拉機,你記得麽……”季言看見祖天漾突然跟被電擊了一樣的表情:“怎麽了?”祖天漾抓住季言的手:“拖拉機,是不是能穿過整個田地?”季言也看著他,兩個人對視,當初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什麽車能在這麽短的時間開出縣城,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傳到開礦的山裏,但是中途要經過很寬廣的一片田地,一般的轎車或者三輪車是無法穿越泥濘的土地,但是他們都忽視了一種在水田裏都行動自如的工具。當初祖天漾還開玩笑說除非坦克,他們怎麽會沒有想到農家很常見的拖拉機。季言反身走到包立柱麵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問:“你那天看見什麽了?是不是看見趙桂田娘家的拖拉機路過這裏?”包立柱閉著眼睛不說話,但是表情和動作已經出賣了他。丁東說:“事不宜遲,季組長,我剛剛去找處長,他不在。所以我來問問你怎麽辦。”季言說:“處長去縣裏匯報工作,申請武警協助抓捕了,丁東,這裏交給你,包立柱的口供讓他摁手印,然後盯住了馬廣德,裕發村裏,一個人都不許再跑了!”丁東說:“是。”季言看著祖天漾,祖天漾對他一笑:“走了!”祖天漾的車前麵的劃痕沒有修好,季言他們這邊根本沒有大的維修廠,不過好在車子結實,並不妨礙開,祖天漾早就想給季組長炫耀一下自己的車技,本想著事情都結束了他要帶季組長出去兜風,不過現在顯然有更好的表現機會。他一腳油門踩出去,季言才覺出車和車的差別,祖天漾這輛燒包車的確比單位的紅旗快很多,路上,季言用大哥大給單位撥了個電話,處長還是沒有回來,劉暘說:“季組長,這邊您放心吧,你們要小心啊。”祖天漾一路飆車,季言說:“他們不會轉移地方吧?”祖天漾說:“說不好,這個趙桂田本事不小,丁東他們這麽看著都看不住,你說這地方別的被拐女人都看得嚴嚴實實的,怎麽就趙桂田說回娘家就回去?”季言說:“如果這些都是趙桂田做的,她果然是個非常有心計的女人,她們家隻有一個老太太,一個智障的男人,這個家恐怕早就易主了。也許她早就能走,能離開這個滿目瘡痍的村子。但是她在等著機會報複,報複馬廣德和這個村子。”祖天漾輕笑一聲,突然說:“真是幹得漂亮。”季言沒有出聲,隻是歎了口氣。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