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會後,祖天漾拉住季言:“跟我去聽審訊。”季言說:“不聽。”祖天漾說:“去聽聽,你不覺得這口供跟咱們推斷的太像了麽?一點岔子都沒有,恐怕整份都是有人授意的。”季言說:“那你去聽口供能有什麽用途?”祖天漾說:“我們不是要找證據麽?”季言說:“你也說我們要去找證據,你現在是想找證據麽?你是在跟你師兄鬥氣,真是莫名其妙。”祖天漾幾步跟上季言:“怎麽還生氣了?我沒有跟他鬥,我是覺得奇怪,這份口供看著像授意的,但是又有些地方的細節很值得推敲,像是真的,所以咱們得去聽聽啊,分析分析哪部分是他真的做過的,哪部分是他胡說八道的。”季言說:“隨便,你願意去聽就去,不要拉上我。”祖天漾經常被季煤氣罐炸到,但是這次他實在不知道季言為什麽不高興,他歎了口氣:“的確,之前說是包立柱有嫌疑的人也是我,但是……”季言說:“但是你不甘心,白澤源來了幾天就問出了口供,案子說破獲就破獲,我們之前辛苦了那麽久,還不如白專家一晚上的詢問,所以你覺得這樣不公平,你想給他找點毛病……”祖天漾被這句話刺了一下,怔楞地站在原地:“你怎麽了?”季言說:“你們都是天才,在這個隊伍裏,甚至在社會上都是赫赫有名的專家,誰多發現了一個線索,誰用最短的時間破了疑案都是炫耀的資本,但是現在關係到人命,關係到有沒有人被冤枉!”祖天漾看著季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季言看了看他,把臉扭到一邊,過一分鍾才出了口氣:“抱歉,我說的太多了,我不去聽口供,我要跟著他們一起去山後那邊找找屍體。”到了審訊室,祖天漾腦子裏還是季言說的話,祖天漾知道自己破案從來不夾雜個人感情,他覺得這種冷漠最有利於案件的分析。昨晚季言問他破案對他而言是什麽。他從來也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他,好像這跟少年時代完成複雜的題目是一樣的,他弄清楚每個疑團後的那種喜悅是他破案的唯一樂趣,但是季言不一樣,季言是為了救人。季煤氣罐經常爆炸,尤其是他剛來的初期,動不動就要跟他吼一頓,但是現在季言已經漸漸開始信任他,甚至依賴他,季組長那個外冷內熱的別扭性子跟旁人總是有點不一樣,譬如說旁人隻有對熟人才容易大發雷霆,但是他倒是相反,對熟人發脾氣竟然比生人更加客氣,祖天漾撓撓頭,這回怕是真把人惹生氣了。其實他也不是非要跟白澤源爭……好吧,季組長說的對,輸給白澤源他的確有點不甘心。白澤源坐在他旁邊叼起了煙,他一夜未睡,此刻精神也不怎樣樣,他揉揉黑眼圈,一邊打著瞌睡一邊敲桌子:“怎麽,就自己來的?那個跟你形影不離的小領導呢?”祖天漾說:“小領導跟我吵架了,今天狠狠地批評了我,罵我妒忌師兄的才華,質疑師兄的能力,不搭理我了。”白澤源冷哼一聲:“別跟我說話老是夾槍帶棒,祖天漾,這兩年你比我混的風生水起。算起來咱們師兄弟也是有幾年沒見過了,要不是這次的案子,咱們也碰不上頭,碰上了也沒好好說過話,都是成年人了應該明白合作才是最好的選擇,你破案我審訊本來都不是一個路子,強強聯手才是正道。”祖天漾笑笑說:“看師兄你這話說的,怎麽還夾槍帶棒啊?我對你一向恭敬有加,我搭檔就是因為吃醋才生氣跟我吵架的,弄不好今天都不讓我進屋睡覺。”白澤源噗嗤笑了一聲:“這個破地方,睡覺也是遭罪,那個破房子裏又冷又潮,當倉庫都不夠格,不過比你強一點,好歹我是一個人住。”祖天漾鄭重其事地點頭:“這話沒錯,跟搭檔一屋睡更遭罪,又冷又潮又髒又吵,別提了,還是師兄你麵子大,單門給你收拾出他們這裏最大的一間給你住,我來的時候根本沒有這個待遇。”白澤源眯起眼睛看著祖天漾:“哎?咱倆有多久沒見麵了?我怎麽瞧著你小子說話跟以前不一樣啊,以前你小子沒這麽隨和啊,一天到晚板著個臉拽的要死……”祖天漾說:“這不是懂事了麽,白師兄,你怎麽看這案子?”白澤源吸了一口,吐出幾個煙圈來:“哎,這麽個無頭案,不好弄啊。”祖天漾說:“不是破案了麽。”白澤源笑了笑,碾滅了煙,沒有做聲。包立柱被帶上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抖,祖天漾看了看他,手腳都縮在一起,每走一步就渾身哆嗦,全然沒有了之前的跋扈,一放在椅子上就攤在上頭,縮起脖子。祖天漾小聲說:“師兄,有點過了吧?”白澤源沒有理睬他:“包立柱,休息好了麽?”包立柱聞言抬起頭:“我都招了,都招了還要怎麽樣!”祖天漾說:“包立柱你別怕,我隻要實話,隻要你說實話,政府一定會寬大處理的,當然也不能為了迎合胡說八道,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但是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白澤源嗤笑一聲,揉揉眼睛。包立柱抬起眼睛,看清祖天漾,再也不是之前的那副死豬不怕滾水燙嘴臉,短短幾天他的臉迅速瘦了下去,雙頰像是盆地一樣縮進去兩個大坑,眼眶底下是一片青紫色,嘴唇幹裂著,眼神也渾濁起來,他兩隻手扣住小桌板,哀求道:“祖警察,我該說的都說了,判我死刑我也認了,就讓我過兩天好日子吧,別再折騰我了。”祖天漾看著筆錄問:“你當時在哪兒發現的她們倆?”包立柱說:“從山洞裏,她們倆從山洞裏走出來的。”祖天漾遲疑了一下:“你確定麽?”包立柱說:“我看到的,她們倆從馬廣德炸開的那個山洞裏走出來,除了她們沒人敢走,村長說了誰也不準走那個!”祖天漾手指在桌子上畫了兩下,說:“包立柱,隻要你說實話,我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提審你。你家裏的屍塊到底是誰的!”包立柱眼神渙散地說:“是王曉梅的。”祖天漾又問:“那麽馬玉芬呢?你為什麽隻砍下王曉梅的手?”包立柱搖晃著腦袋說:“因為王曉梅沒有身份信息。”祖天漾一拍桌子:“誰跟你說王曉梅沒有身份信息!”包立柱嚇了一跳,縮在椅子上不敢出聲。祖天漾看著白澤源:“師兄,是你告訴他的?你這是誘供你知道麽?”白澤源慢條斯理地說:“我可沒有說,這點道理我還是明白的。”祖天漾咬著牙點點頭:“那麽其餘的部分呢?你記得把胳膊剁了六下才剁下來,其他的部分呢?你是怎麽找到關節的?一共分了幾塊?剁完了以後是一塊一塊扔到池塘裏還是一起扔下去的了?”包立柱茫然地看了祖天漾一下:“整個……整個沉塘了。”祖天漾說:“整個沉了?你怎麽把屍體運回去的?你肢解的地方不是在地裏麽?棄屍的地方倒是你家後麵的河塘?一個人拖兩具碎屍回家扔了?”包立柱嘴唇動了動:“我就是……我埋了一部分……”祖天漾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到底是埋了還是沉塘了!”包立柱一哆嗦說:“沉塘了!我已經不記得了,過去那麽長時間了,我不記得了。”祖天漾看著他的臉又問:“你從哪兒弄得狗?是不是就在魏屠夫媳婦陳小紅的墳邊?”包立柱目光直直地看著小桌板:“沒有!我沒有弄狗!”祖天漾厲聲喝到:“你沒有弄狗?那你屋裏的狗肉是從哪兒來的!包著屍塊的狗皮是哪兒來的?”包立柱慌忙說:“那不是,是我從山洞那邊……我從……我從家門口打的……”祖天漾眯了一下眼睛,沒有理睬他的前後不一,又問:“你進去過那個山洞麽?”包立柱立刻說:“沒有,我不知道!我都說過了,說過了……是我殺的了。她們兩個從那個山洞裏過來,然後我看見我就把她們殺了,因為我恨馬廣德,恨王寡婦,原來我就給他們背黑鍋,現在我還給他們背黑鍋!都是報應,都是報應。”祖天漾說:“你把話說清楚,你替誰背黑鍋,包立柱,已經到現在了,你知道什麽就都說出來!”包立柱仰起頭衝著天嗷嗷地嚎叫了兩聲,然後又笑了出來,他邊笑邊哭的老淚縱橫:“我什麽都不知道!給我判死刑得了,我還活個什麽勁兒,我還活個什麽勁兒……”這回可糟糕了,祖天漾看著包立柱的反應,伸手揉了揉額頭。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