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季言青著嘴角進來之後,老處長拍了兩次桌子,扔了手頭上所有的禁摔的東西,屋裏就跟被搶劫了似的,各種文件扔了一地。季言心裏明白,處長這麽生氣是有原因的,這兩年國家重點打拐,政策剛傳達下來,他們這就丟了人,經過當地幾個小報社的宣傳,這起失蹤案一下成了全國典型,上頭三天兩頭派人來跟進案件情況。忙幫不上不說,還淨給他們添亂。人口拐賣涉及的範圍廣,情況複雜,比很多凶殺案難偵破,案件拖著一直沒有進展,跟上頭實在不好交代,市局等了幾個月,終於又放了大招,從北京派了個專家來協助偵破,連個商量的餘地都不給,一早人就給塞來了。破不了案就是無能,誰也不願意承認自己無能,處長這口氣還沒有順過來呢,季言又給他添塊堵——偵查員出去抓嫌疑犯,結果抓到了上頭派來的協助員,兩個警務人員在賓館裏扭打成一團,最後還鬧到了派出所,簡直把臉丟在的大馬路上。全國嚴打階段,他們這裏卻發生這麽起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案子,上頭對他們遲遲破不了案已經不滿,這回又把人家派來的破案專家給揍了,這不是給領導上眼藥麽!老處長罵了一會,也累了,看著季言因為缺覺變得發黑的眼圈和微微淤青的嘴角也有點心疼,到底是自己帶的兵,沒日沒夜的跑案子還要受夾板氣。他在心裏歎了口氣,清了清嗓子:“給我滿上水!”季言遊神回來,一邊的丁東已經機靈地拎起暖壺替他給領導倒上了,老處長叼上根煙,狠狠吸了兩口,放緩了口氣:“這事要是說也不能全怪你們倆,這個專家也太心急了,沒來組裏報到,自己先去現場了,這能不弄岔了麽。”丁東趕緊狗腿地接話:“可不是麽,領導。您說這多大的譜啊,來了不跟處裏老實待著,瞎跑什麽。就算是上麵來調查的,也不能不跟咱們打招呼就自己去現場轉悠。這頓揍挨得也不冤,說明咱們這邊的敏感意識強嘛,是不是領導,是不是季組長?”季言無奈地看著這個二百五,沒敢吱聲,老處長剛滅下去的火又讓他給一把拱起來:“你給我閉嘴!要不是你沒接到人,能有今天這麽一出麽!接待個人你都給我弄岔漏了,我還指望你抓人破案?你這個兔崽子,還蹬鼻子上臉了?”丁東給訓的直縮脖子,趕緊往季言身後頭藏。季言瞧丁東在他身後擠眉弄眼的德行抿了一下嘴,趕緊替他打岔說:“處長,這事也不能怪丁東,這兩天下雨,路上全是泥,實在走不動……”丁東探出個腦袋:“您別跟我倆一般見識……”領導一瞪眼,他腦袋又縮回去了。老處長吹胡子瞪眼地喝了口濃茶,潤了潤嗓子:“哎,倒黴催的這就是!這好端端的兩個姑娘說丟就丟了,黑燈瞎火的連個目擊證人都沒有,上哪找去!縣裏,省裏都被這事拖累,現在不比以前,一上報紙,全國人民都知道了。這回上頭派來的這個人還不知道要找什麽麻煩。季言,你說說你!怎麽還跟剛從校門裏出來的似的?還把人家給打了,第一天下來辦案子,讓你打個烏眼青!你讓我怎麽跟上頭交代?哎,說不好都不用我交代了!人家自己就去告狀了!跟你說了多少次,別太衝動,你說你,一點記性你都不長!”季言低著頭,抿了抿嘴沒再為自己辯解,倒是丁東忍不住又探出腦袋插嘴:“不是,領導您是沒看見,那小子長得不像好人。剛才派出所送人來時候,就咱虎子瞧見了,都追著他咬。”虎子是組裏養的狼狗,警犬基地淘汰下來的,據說是因為這狗沉不住氣,容易驚擾民眾,老處長在那邊有個徒弟,知道他喜歡狗就帶給他,誰知道虎子這狗忠誠是忠誠就是智商不太夠,不會看臉子,處長早上遛狗碰見個熟人,拍了老處長一下,虎子上去就給人咬了,弄得街坊四鄰都繞著老處長走,生怕打個招呼就會掛彩,一來二去嫂子不願意了,幹脆就把虎子送他們組裏來看院子。老處長讓丁東氣得直捂心口,看看桌子上的東西已經沒啥可扔的了,又舍不得摔了自己的杯子,隻能拍著桌子嚷嚷:“瞧你那沒心沒肺的德行!咱們這麽個小地方打攪首都派人來支援已經夠丟臉的了,哎呦,這省裏就天天說咱們這塊執法不規範,不合格,哪會不是靠我這張老臉兜著!這回好了,撞槍口上了!把自己人打了,說出去人家不得笑話死!”季言拉拉丁東讓他趕緊閉嘴,偏偏丁東這個人死嘴不爛的貨色,不怕死地又補了一句:“也不能都怪我們啊,老大,您說破案子抓壞人還能講究那麽多?那當然是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老處長氣得一甩腦袋,為數不多的頭發跟著顫悠幾下,拿起杯子蓋扔了過去:“你再跟老子強一句嘴試試?老子撅吧了你!”丁東抱著腦袋就跑,季言站在原地抿著嘴努力的憋笑,嘴角的淤青也跟著動了動。丁東往門口跑,拉開門的時候正好跟換了衣服的正準備進門的男人撞了個對臉,也就是這時候,季言一個轉身,飛快地單手接住了處長的茶杯蓋,然後收回胳膊,默默地把蓋放好。那個男人,市局派來的專家,站在丁東和門中間看了個全過程,微微眯了眯眼睛。老處長見人來了,連忙仰頭灌下去半缸子水稍微平複了一下火氣,強行擺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看的季言直替他抽嘴角。男人站在門口,輕輕地敲了兩下門。丁東跑是跑不了了,轉過身子努力地作出剛剛是正常走出去,而不是逃命的模樣,季言麵色如常,那男人棕黃色的皮夾克已經換成了警服,在集市上的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竟然也收起來了,倒是顯出精神,處長一改剛才的暴虐,端正坐在椅子裏,抬眼瞧了瞧這個被局領導吹捧了半天的破案專家——倒是個相貌端正的小夥子,可惜臉上青了一塊,連帶著嘴唇有點破皮,屋裏地上還有幾份被處長扔散了架的資料。空氣中都透著一股子尷尬勁兒,這位專家沒看見一般,昂首闊步地走到桌子前,對老處長敬了個禮,手裏拿著一份借調報告,一板一眼地說:“報告原處,刑偵總隊祖天漾前來報道。”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