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血是黑色,順著船舷流入河水中,染黑河水,魚群覓血腥匯攏而來。

    八個人呐,眨眼功夫全給砍死了,劉家昌看得眼花瞭亂,渾身一激靈,渾濁的大腦頓時清醒了。

    “把劉少堂的兒子送上西天”。朱成國惡狠狠地說。

    劉家昌聞言魂飛魄散,沒容他多想,側身翻落河中。

    打小河邊長大水中泡大水性嫻熟的劉家昌,身體沾水,全身都蘇醒了,一個猛子紮下去,惟見水麵幾個水花月下漩轉。

    眾匪愣了愣,誰也不知道捆綁劉家昌的繩索是誰解開的。

    船停靠與蘆葦蕩相隔僅丈餘,瞿雄等人舉刀衝過來,劉家昌已隱進浩浩蕩蕩的蘆葦叢。

    幾個匪徒端槍要向蘆葦蕩開槍,讓朱成國按下了。他命人將船工屍體踢入河裏,洗淨船頭船尾血跡起錨揚帆。

    劉家昌聽說是劉九將自己賣了,本已心灰意懶,失去求生。

    翻身落水一刹那,恢複求生本能,舒開四肢像條刁鑽的河鰻遊進蘆葦叢。

    潛入蘆葦蕩,他並沒走遠,等到兩條船繼續駛向上遊,這才借著月色撥開蘆葦。

    劉家昌不知道此時身在何處,有蘆葦、水草的地方水深及胸,手抓緊葦杆,深一腳淺一腳往密集的蘆叢中摸索,不時彎下腰或潛入水中扯斷纏了左腳的水草,驚動水鳥嘰嘰呱呱叫著竄出葦梢。

    蘆葦深處無風,可聞各類棲於水麵蘆葉笮草花間的昆蟲歡唱。劉家昌孤獨一人陷入這種境地,劫後餘生的欣喜若狂,被黑睃睃的恐懼替代了。雖說也有月色,可是眼前這鋪天蓋地厚密的葦叢如迷魂陣,野鴨冷不丁從身邊竄出去,嚇得他毛發倒豎魂魄出竅。

    入秋夜涼如水,水涼浸骨,劉家昌接連打了幾個寒顫,牙齒相碰發出“格靈靈”的脆響。腳掌傷口被水泡開了,蘆根和笮草拉上去,鑽心的疼,他咬緊牙關硬頂著。如果在父母麵前,他能哭出來。如今想哭卻無人知道,竟生生咽了回去。

    月西懸,劉家昌背馱月色垂直摸索前行,減小偏離方向。

    如果是白天他或許不會害怕,也不會迷失方向。他熟悉水流的溫情和蘆葦叢中氤氳的氣息,此時他獨自麵對陌生的葦地,越往深處越是艱難,腳下厚實的笮草如編織好的網,腳下寸步難行,形同蝸牛觸觸碰碰往前蠕動。

    他咬緊牙關往前摸索,手指觸到柔順寬厚的蒲草,他知道蒲草生長密集地帶,也許有深水區,反之就是到了灘塗,接近岸了。

    蒲草籽形同棒槌,霜降枯黃了自行爆開,成熟的種子如蒲公英拂拂揚揚飄浮於水麵,風吹齊聚灘塗河岸,來年春風吹過吐芽生根。

    劉家昌心中暗喜,難道接近岸?他放鬆警惕,手腳加快速度,故意發出響聲。蒲草與葦子不同,蒲草葉厚而柔順邊緣不似葦葉鋸齒狀,稍有不慎會割破肌膚手。可是蒲草叢容易成為水蛇的巢穴,他用力撥動蒲草發出響聲,意圖驚蛇。

    不知不覺水從齊胸降到了膝蓋。

    劉家昌從欣喜轉為激動,內心為自己歡呼,隱隱約約看到月下岸上樹梢黝黑的弧線。他加快速度,為避免碰到傷腳,撥開一層屈,起單腿跳過一層,象跳過障礙物,一心想著快點上岸盡早脫離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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