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趕來的劉姓族人廳內廳外烏秧秧跪了一地,此時盈月的哭聲尤如領唱,帶領大夥齊聲悲歌,偶爾聽到劉少堂嘶啞的老嗓子夾雜其間。

    這天,小劉圩子上空飄揚歌頌劉孫氏豐功偉績的數絡和念叨。

    劉菊妹哭喊:“我的親娘也……”

    老人低哭:“我的老姐也……”

    小輩們哭叫:“我的嬸也……”

    人們不知道劉孫氏全名,卻用如歌如板的念叨喚來和曖的秋陽跳出地麵,伴著習習秋風拂麵而來。

    菊妹一次次哭暈過去,倪瑞軒心疼不已,他吩咐張四皮騎上快騾子去臨河鎮請郎中順便給劉孫氏娘家報喪。之後叫大哥倪瑞冬去請鄰村獸醫,郎中沒來之前由獸醫負責救人。

    果然,獸醫剛進院子,菊妹昏倒在地。

    盈月停止了領唱,扶菊妹平躺。

    獸醫取出粗如麥桔插入過豬或牛的針頭,燈苗燎幾燎,摸到菊妹人中紮下去,菊妹悠然醒來。

    晌午,所有劉姓盡著白衣孝帽,按輩份尊長分孝衣長短,子侄輩披麻載戴孝。

    劉家文和劉九從鎮上回了圩子,劉少堂隻允許他倆靈樞前磕頭,之後回鎮上,等出殯之日再回圩子。

    劉少堂的大哥劉少舟不知其中緣由,他想少堂是讓家文和九兒回鎮上管糧店,家昌沒有了將來要繼承兄弟的家業。於是,劉少舟儼然成了這場喪事的主事,各樣事情想得周全辦得體麵。

    按規矩要停屍七日,可是,天熱怕屍泡了,決定一天入棺,三天下葬。

    靈堂布置在土樓客廳。

    娘家請來三幫吹鼓手輪流上陣,晝夜不停,響徹整個圩子。

    倪瑞軒聽劉少堂說過給自己和菊妹成親,表現得更加賣力,事事跑在前麵,方方麵麵想周全了,人累得脫形,眼圈發烏,唇發青。

    劉少堂坐在棗樹下太師椅裏,聽不到大房終日嘮叨和咳嗽,忽然覺得少了什麽,內心空落。

    靜了,隱約聽到河灘堤岸布穀鳥叫聲。

    劉少堂望著倪瑞軒忙碌的身影,回想自己年輕時的光景。

    他盯著漆黑發亮的棺材,仿佛看到裏麵的女人對他微笑招手。

    秋風起,小棗漸漸染紅,陽光迷漓,細細碎碎灑在劉少堂簇新的粗布白袍上,他的目光穿過棗葉空隙向上追溯,回到第一次相親時的情景。

    那是早春的午後,劉老地主帶著劉少堂走進孫莊小地主孫道林家的院落。

    穿水紅底細碎白花小襖的孫家小姐站在小地主孫道林背後,羞羞答答。她的目光都落在地上,劉少堂看到她露在黑色燈芯絨鞋口外白色裹腳布條格外醒眼。

    孫家小姐十五歲。

    劉少堂心裏在想那雙小腳形狀,心裏潮濕了。

    劉少堂十七歲。

    兩個家長進屋寒喧喝茶,把倆個少年留在院裏。

    劉少堂和孫家小姐目光始終盯著地麵,不敢看對方的臉,各自的臉卻紅透了,如熟透的棗。

    “你叫啥名?”劉少堂先問。

    “棗花。”孫小姐聲弱如蠅,反問;“你叫啥?”

    “劉少堂。”

    劉少堂目光往上,看到孫家小姐紅色小襖上印滿細白的棗花,再往上看到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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